她声音极是平淡。
这让甲一看她的目光,稍稍深邃。
昏昏沉沉中,他脑子里的她,依稀还是去阿巴嘎的路上,那个目带狡黠,唇带浅笑,飞扬跋扈的姑娘。而非如今这个看上去并不伤心,也不难过,实则性情大变的人。
“喝药吧。”她又淡淡说了一句。
“好。”甲一咽了咽唾沫,应了一声,由着郑二宝扶着他靠坐在床头,喝下她备好的药,瞄了她好几次,考虑一下,终是用略带歉疚的眼睛看她,把迟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怕打雷。”
夏初七抿唇,“我知道。”
甲一的头略略垂下,“都是我错。”
“嗯?”夏初七狐疑看她。
“那日若非我掉以轻心,你就不会被人掳去。那日在死室,若非我的缘故,殿下也不会有事……一切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夏楚,该死的人,是我。”
他说话时,夏初七并未打断。
等他满带歉意的说完,见他像一个孩子似的揪着被面,耷拉着头,她唇角扯了扯,想要笑一笑,可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
“是,确实是你错。”
甲一抬头,赤红着脸看她。
可不等他开口,夏初七却又笑了,“错了,那就好好活着恕罪。错了的事情,无法弥补。该记挂的人,记在心里。但甲老板,冤有头债有主,仇恨不该压在心上。”
说起仇恨时,她眼中略有冷光闪过,甲一目光微动,惊异于她的表情。那日从沸水湖上来时,她昏迷了许久,他亦是知道她差一点跳入湖中为晋王殉情。可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又变得不哭不闹,神色安静,原就让他诧异,眼下,她竟是轻松说出“复仇”二字。
她原本是一个欢悦的姑娘。
不是现在这般,不是这般的一个人。
甲一唇角略为干涩,张了几次嘴,声音沙哑。
“殿下,他,应是想你能快活。”
夏初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不快活不必他来管。与他的账,我往后去了,会与他好好清算。如今,我得先把旁人欠我们的债,一并收回来。”
那日,东方青玄不仅给她看了断肢,还告诉了她那一日雪崩的事情,同时,也告诉了她,夏廷德还活着,很多人都还活着,活得很好。
夏初七从来不是宽厚之人。
有赵樽护着时,她只是随性而已。
如今只剩下她,许多事便要自己决断。
仇要报么?
答应是肯定的,要。
赵樽的死,哪些人有份,一并还来。
正如如风所说,沸水湖里的尸体,终是捞出来了。就在元祐率兵与北狄阿古在阴山以北大战三日后,北狄军败退,双方休战,他返回阴山大营休整的那一日。
洪泰二十七年正月初一。
新年伊始,举国同庆。
找了许久的人,终是有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