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那张惊慌的脸,是沈南微昏过去之前最后的影象,她嘴唇动了动,说的是:“芋头。”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床铺帷幔,她好像流了很多血,浑身发冷不能说话,即使是努力睁开眼,也只是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影像而看不真切,似乎有说话声。
“多谢师娘。”
舒嬿哼了一声:“别叫我师娘,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想和那老匹夫扯上任何关系,你要是再叫我师娘,你就滚出去!”
君祁默默后退了两步:“是,师父。”
“别叫我师父,你这一身医术又不是我教的,你这种天资,就算来拜我为师我要不要收下你还是两说呢!”
舒嬿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穆思远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但是自家将军就像是一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耸着肩膀,低眉顺眼地挨骂。
真怂,穆思远想,上去跟她正面硬刚啊,让她知道什么是腥风血雨的将军!
咱们堂堂大将军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乡野妇人指手画脚,骂得跟个孙子似的?
“你,就是你,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去给我换一盆热水?!没有眼力见儿!”
穆思远蓦然被舒嬿双指点中,浑身跟通了电一样一哆嗦,左右看看周围没人,确定说的是自己:“啊?我?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手忙脚乱端着盆往外溜,生怕溜得晚了跟自家将军一起挨骂。
君祁是已经被骂习惯了,当年他在边疆受了重伤,师父为他疗伤,带他休养,甚至瘟疫肆虐那会儿,还是师父不辞辛苦为军中将士与边疆百姓采药治病。
师父死在那场瘟疫当中,却不是死于瘟疫,而是死于人心。
所以舒嬿恨,平等地憎恨所有人,尤其是君祁。
但这个恨是基于她接了丈夫的手,将君祁救治利索之后的恨,所以君祁只能低眉顺眼地挨骂。
他还是感激:“多谢您,要不是您把她救回来,我恐怕……”
舒嬿哼了一声:“是我谢谢你,把我的微微带回来了,要是微微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把给你的这条命收回来!”
君祁……
不是,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沈南微渐渐清醒,嘴唇翕动:“……”
“水,是要喝水吗?”
君祁第一个发现,凑过去,凑近细听,发现她喃喃的是“芋头”。
她把沈君芋带过去,结果自己出了事,生怕沈君芋也出事。
“芋头没事,我们把她带回来了,放心吧。”
沈南微这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陷入深深的沉睡当中。
再醒来已经月上中天。
银辉如洗,万籁俱寂,树影婆娑,银白的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宛如大地铺上了一层细腻的霜雪。
君祁坐在窗边,轻轻翻动着桌上的一沓纸,那上面是给为太子到来而特意准备的各色菜品,甚至还画了很详细的示意图。
香和味君祁吃不到闻不到,只看色,已经比京师的御厨都要强出很多。
“你醒了?”听见身后的动静,君祁回过头来,那双眸子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谢你……”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君祁的神色很凝重,一只手按在他的配刀上,沈南微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回答出错误的答案,那么那把佩刀会毫不犹豫地砍上她的脖颈。
“你到底是谁。”
沈南微明白了,自己三番五次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都是在格外关键的时刻。
“我是,沈南微,玉楼宴的东家,你的救命恩人。”
君祁不觉皱眉:“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及时出现在我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