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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整个回廊都细细打扫过,云梦多雨潮湿,铺地的竹材为防腐坏大都浸过桐油,十来年了味道虽散去,地上竹木却被来回行走的人打磨得十分光亮,今日又擦得极干净,有种刻意的隆重感。廊下挂着的是莲花坞统制的荷花样风灯,还有为应景临时挂的红绸彩带,此时都迎着风摇摇曳曳,似在替它们的主人低吟浅唱:欢迎回家……
门上挂着的铜锁和钥匙一样,都被磨得锃光瓦亮,仔细看过去,不光锁匙,就连门环也有九成新旧,完全不像十多年没住过人的屋子。
魏无羡了解江澄的脾气,如果不是放在心头时时惦记着的人,他断然不会下这番功夫。
开门进去,屋子果真十分干净,摆设也很简单,只靠窗一张卧榻,卧榻正对着的是一溜齐腰高的矮架,上面零零碎碎摆着不少小玩意儿,都像是云梦特有的。卧榻与矮架中间也只有一张小几,放着茶杯茶壶,还有一坛封泥都未去的酒坛子,上写着“荷风”二字。
自进了莲花坞开始,魏无羡心头就噎噎的不知说什么好,乍一看见这屋子,看见这陈设,终是没忍住心头憋着的那滴泪:“蓝湛,这是,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屋子……我是说,这些陈设,这卧榻,这矮几,都是我以前用过的……你瞧,这里,还有我无聊时候的涂鸦……”
有谁能忍着不去了解心爱之人从前的事?纵然高冷如含光君,看见自家道侣以前用过的东西,也难免心头潮热。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竹制的卧榻隔挡上果然刻画了许多小图,笔触虽有些稚气,却是惟妙惟肖,最惹眼的是两个亲在一处的小人儿,从衣着上看都是男子,还被人调皮的多刻了几刀,痕迹比旁边的都要深一些。
轻轻握住不住摩挲这涂鸦的手,蓝忘机温柔哄道“与我想象中一样。”
“嗯?”魏无羡一时没明白,抬头疑惑看他。蓝忘机趁机揩去他眼下挂着的一滴泪,心疼不已道“你的小时候,与我想象中一样,恣意,跳脱,还有……可爱。”
从小到大大概是第一个人用可爱来形容他,魏无羡没忍住,噗哧笑出声“哪里可爱了?蓝湛,你记得吗?你那次喝醉了,非要在人家墙壁上乱写乱画,画的就是这样两个小人儿亲嘴的图,还留下你的大名。”
“我画的自然是我和你”一心要让他高兴些,蓝忘机自然接话道“只可惜被人毁去了,好在你这里还有……江晚吟这些年,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这些年,他与江晚吟的龃龉,说到底都跟魏无羡有关,只是江晚吟那个人行事太过没脑子,明明一件好事也能叫他办砸。
不过他这性子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在这件事上江晚吟也算推波助澜了一把,不然就凭这一屋子旧物,魏无羡这样重情义的人也不能完全没有留恋的跟着自己走。
想通了这一层,突然就觉得江晚吟也没有之前那么令人讨厌了,温柔揽过魏无羡肩膀,蓝忘机温声道“你若喜欢,可常回来住。”
听出他话里冰释前嫌的意思,魏无羡顺势靠他怀里,点头道“江澄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对你好十分,嘴上也只说三分,剩下的全藏着掖着。不过他心眼真的不坏,有时候还有点傻……江叔叔和虞夫人临走前都叮嘱我要看护好江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到,这些年,他一个人撑着莲花坞,还要养大金凌,我一丁点忙都没帮上,实在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蓝忘机紧紧手臂,温声安慰道“故江宗主和夫人,一定看得到。”
“嗯”魏无羡吸吸鼻子,点头应道“蓝湛,我们,去给江叔叔和虞夫人,还有我师姐,上柱香吧?”
一直到天亮,江澄都没再出现,只派了他身边常跟着的两个弟子前来照看,许是忙着婚礼的事,魏无羡也没多问,上完香又去看了回喝醉的几个小祖宗,自回房间休息不提。
次日还在梦里,魏无羡便被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吵醒,蓝忘机已起身在窗前打坐,秋日里的晨光透过窗拢在他身上,朦朦胧胧极不真切。身下是自小睡着的卧榻,身边是执手一生的爱人,恍如隔世的珍贵生生催得魏无羡吃吃的笑起来。
“醒了?”蓝忘机闻声过来,拢了拢他耳边乱发道“临水而建的屋子都有些冷,要起身的话,得多添件衣裳。”
“不冷……”魏无羡顺势枕上他手掌,满足笑道“蓝湛,其实我以前也想过把你拐回莲花坞,拉着你去偷莲蓬捉山鸡,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以为是想和你一块玩。你说我要是早些反应过来,是不是就反过来把你藏到莲花坞做了我的压寨夫君了?”
蓝忘机颔首,笑着凑近他鼻尖道“去哪里都好,只要是你就好。”
大概是习惯了自家道侣这猝不及防的情话,魏无羡脸皮也厚,嬉笑着攀上他脖颈道“是呀,是呀,去哪里都好,若是在云深不知处住得烦了,咱们就来莲花坞,若是在这里也住腻了,就干脆卸了一身担子,漠北草原,南国春色,咱们携手同游,好不好?”
“好”蓝忘机应声,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道“都听你的。”
前后照应了,两个人都画过这幼稚的画哎。
第261章洞房1
江澄的婚礼依的是云梦旧制,请人算了吉日吉时,时辰一到,一顶百子镂花的八人抬花轿便稳稳当当停在一座高宅门口。魏无羡本来算是江澄那边的人,可云荷露这边又实在没什么亲友助阵,他便携了蓝忘机并思追景仪几个孩子,还有早早过来帮忙的白聘婷,以云氏娘家人的身份在江澄安顿何素的这间宅子送云荷露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