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审楼开国皇帝让人从大梁母亲河锦江河底打捞上来的巨石打造而成,矗立在京中最中心的十丈高楼。皇帝每年除了去皇家寺庙祈福国运外还要到天审楼上掷圣杯问天运,近十多年来几乎都是用于祈福问天的地方。但大梁人人都知,天审楼,楼如其名,就是由天来审判的地方。十八年前,大梁抓到过一个妖孽,便就是在天审楼上被一道惊雷劈下后活活烧死的。十八年后,再开天审楼审案,其重量之大,不言而喻。再加上神水传病害国一事经过数日来的传播发酵,已经是大梁内外都人人皆知了,京中内外的人都涌到了天审楼周围。巡防卫,驻京军,四方营三方全全出动将从煜王府到天审楼的路上的围观人隔开距离。唐映菀还没出府门就已经上了羽林卫早已经准备好的特制马车,两个女护卫和她同乘,从后门驶出。但即使是后门也是站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见马车出来后更是互相招呼,人流紧跟着马车汇聚,即使马车是被完全封闭,一丝缝隙都没有,但唐映菀还是能想象此刻外面的人愤恨厌恶的样子。不过声音不大。不是围观的百姓们都嘴上有德,而是有人在里面用了心,护卫应该是把人和马车隔了足够的距离,让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然而她的耳朵好事,虽不至于完全听清,但还是依稀能够分辨,十句里面至少八句都是骂她的。前世网络发达,被带节奏的网络暴力屡见不鲜,哪怕现在从文字变成语音,她倒也不觉什么,别说古代百姓,就是那些读书人,再时代的局限吓注定了大部分都不会有足够的分辨力。‘砰!’什么东西砸在马车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丝臭味传进来。有人扔了臭鸡蛋。这一刻唐映菀无比清醒羽林卫用的是完全封闭的马车,否则砸进来一个,以她怀孕后更加敏感的嗅觉只怕得吐得胆汁都出来。“你怎么扔臭鸡蛋!太过分了!”“她是祸国妖孽,我表哥一家都是被她害死的,我扔臭鸡蛋怎么了,我要有火药,我扔火药炸死她这个歹毒的妖精!”“这都没审呢,没证据说煜王妃是罪人。”“还要什么证据?那神州医院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证据,除了那妖女全大陆谁能有?不是她还能是谁?要不是煜王被她迷了心智,护着她,她早就该被碎尸万段!”“这都是猜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事无绝对,何况煜王妃成立医院救过多少人,你们多少人去看过病,花了多少银子,治好了多少以前治不好的病,你们自己难道心里没数?”“谁知道是救我们还是害我们,话本里的妖怪也都会扮成菩萨样骗人挖心,说不准就是给我们下了毒,以后也会同阳城府的人一样被折磨死,成她的养料,她就是佛口舌心。”“她就是妖孽!她根本就不是煜王妃,也不是汤大小姐,当初的汤大小姐就是个肥婆,怎么会突然变瘦变美还会医术,必然是被妖孽附体!”“对!”“妖孽祸国!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为数不多为唐映菀鸣不平的声音很快被湮灭下去,化作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以及数之不清朝着马车砸来的臭鸡蛋,烂菜叶,脚下石……像密布的大雨。‘雨’一直不停,在马车停下的一刻更是达到了顶峰。无论外面的护卫怎么呵斥也没有半点作用,马车内的两个女护卫正不知该不该把人带出去之际,唐映菀直接站起身来,用带着枷锁的双手推开门就迈了出去。眼见铺天盖地的东西朝着唐映菀而来,车内和车外的人都急得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道深蓝色的声影踩着屋檐似利箭飞刺而来,在唐映菀头上银光一闪,那些扔来的东西全数被挥开,飞快的往回路砸去。人挤人下根本就躲闪,激起一片惊呼声。“妖……”有人抬起头来就要骂,可话还没出口就见唐映菀站在马车外,桃衣罗裙,金簪挽发,看着头上顶着几片菜叶的西鹤笑得璀璨。那一笑,如炽阳划破阴霾,如红花自烈火而出,如烈火烹油,妖冶狂艳的让人怔楞难醒。没等人反应过来,大批身穿军甲的人就从两侧涌入,双排而立,站在唐映菀马车两侧,纷纷拔出利剑,浑厚的杀气令人胆寒,周围的百姓瞬间鸦雀无声。士兵右臂上统一绑着的褐色绣梨花布带,唐映菀认识,是卫家军。而顺着卫家军一并赶上来的还有魏王府的府兵,凌王府的侍卫,神州医院的护卫,以及拿着手术刀的等着那些朝着唐映菀扔东西的阿七。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护着,唐映菀惊讶之余眼底微热。环顾看去,周围的高楼上都坐着人。卫老夫人,宋氏,颜氏,余氏,江氏,和悦,汤团团,景儿,孙贵妃,医院的一众大夫学徒……都遥遥望着她。不敢辜负,不紧不慢的走下车,昂头挺胸,步上通往天审楼的阶梯。十丈差不多十层楼,倒也不算高,台阶修得巧妙,走起来并不费力,只是唐映菀如今不如从前,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疼痛感就侵袭了来。但此刻数以万计的眼睛都盯着她,她决不能有丝毫的露怯。咬着牙,撑着力往上爬。在登上最后三阶台阶的时候,唐映菀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一步一步登上最高处。当脚踏上天审楼的地板时,楼顶的一切也跟着映入眼中。楼顶宽阔,约有两个金銮殿大小,修了几个花厅,此刻肃烨帝与太后皇后坐在正厅内,文武百官分站在左右两个大厅,卫老国公,板着脸的大舅卫振军,着急都写在脸上的熊大熊二,哭了满脸泪被月纱拉着的贤王,木然看着的魏王,事不关己的凌王,抓耳挠腮的五皇子都在其中。并没有封衍的身影。看来肃烨帝是把人给拦在了外面。唐映菀遥遥给肃烨帝微微福了一礼后步入中央。站定后,大理寺卿与监察从花厅内走出,落座在前方摆着几张黑漆案桌后,紧跟着侍卫就将一些形似喇叭的东西小超里,大朝外的安置在墙凹内。大理寺卿拍响惊堂木,声音从楼顶经喇叭往外扩散,几乎没有什么延迟的就传了出去。“犯妇封汤氏,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