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崖岸咬着牙,什么都没说,把它塞进了袖袋里。
再不能耽搁了,他打开门,带上近身的随从,大步流星朝甬道那头去了。如约站在门前目送他,看他半道上遇见莲蓉,十分没好气地喝了句:“机灵点儿!”
莲蓉吓得缩脖子,盆里的水都险些泼出来。这样横行霸道惯了的人,不难怀疑连路过的狗,都会无端被他踹上一脚。
好在人很快走远了,莲蓉这才闷着头把水送进房里,战战兢兢道:“大人不知怎么发了脾气,别不是和夫人闹不痛快了吧!”
如约说没有,“公务上碰了钉子而已,不碍事的。”
等莲蓉把盆儿放在架子上,她走过去仔细盥手,一面吩咐她:“明儿起,你和涂嬷嬷轮着在我身边伺候,跑腿的事儿就让翠子干吧,我跟前别离了人。”
莲蓉不大明白,先头不愿意让人陪着,怎么这会儿又让别离人了。
如约见她嘴上应承,脸上还有些不解,便同她解释:“大人先行一步,上敬陵办差去了。其他命妇的丈夫都随扈呢,只有我孤身一个。你们在跟前,进出都有个伴儿,就不怕生出什么闲言来了。”
莲蓉连连答应,“怪道呢,奴婢看大人急赤白脸的,刚才那一嗓子,险些吓我一个倒栽葱。”
如约笑了笑,接过手巾仔细擦了手。就寝的时候让莲蓉把涂嬷嬷叫来,说夜里孤零零地,害怕。
涂嬷嬷大包大揽,“老婆子没别的,就是火气旺,活了六十岁,没见过一个小鬼儿。夫人只管放心,有我上夜,保管一切稳稳当当。”
如约道好,指派窗户底下那张小榻让她就寝,自己登上床,放下了纱帐。
甬道里渗进了微微的光,几经周折蔓延进帐幔里来。她把右手举到面前,仔细盯着包扎好的小臂看了半晌,今晚敷衍过去了,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她知道自己选了条不好走的路,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尽了全力,将来不论死活,都不后悔了。
第二天一早起身,晨间照例上供哭祭,皇后率领着内外命妇们,直撅撅地跪在泥地里。皇帝和一众宗亲祭拜完毕,从灵前出来,她低下头躬了身子,等人走过去,方由莲蓉搀扶起来,垂手拍了拍膝上的泥土。送葬这一路,连着走了好几天,刚开始众人都是循规蹈矩,不敢有半分错漏,但时候一长,渐渐松散了。譬如湘王妃,趁着无人留意的时候,钻进了如约的车里,随手还带来一盒果子,“一个人窝着怪难受的,咱们就伴儿,说说话。”
如约自然很欢迎她,分了个凉垫给她。
两个人坐在车内,半开着小窗,边看外头连绵的山景儿,边饮茶吃果子。
湘王妃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车舆一角供着一台小冰鉴,笑着说:“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冰鉴是你家余大人踅摸来的吧?搁在平时是寻常的物件儿,搁在现在,那可是了不起的稀罕巴物。”
如约没打算遮掩,谎扯得太多容易露馅儿,还不如坦坦荡荡地。便抬手给她斟茶,一面道:“不是我家大人踅摸来的,是御前的苏领班替我想的辙。先前那件便服要缝补,他找不见人手,我愿意接下差事,他谢我来着。”
湘王妃“哦”了声,“是这么回事儿……昨儿上御前送东西,一切还顺遂吧?”
如约说都好,“万岁爷说了几句体恤的话,倒叫我受之有愧了。回来后不久,我家大人也来找我,说御前给指派了差事,要连夜上敬陵去。路上那么滑,才刚下过雨,我也不明白做什么半夜就走,今儿天亮再动身不成吗。这会儿不知到了哪里,要是快马加鞭,八成已经赶到梁各庄了……其实也不那么着急的。”
湘王妃听她这么说,到底自己年纪比她长了好几岁,联系起前因后果来,似乎看出了几分眉目。
但这种话,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敢胡说,只是顺口应承着:“想是怕路上有什么变故吧,提早让余大人过去,好周密安排。”
如约点了点头,又状似无意地抱怨:“先上敬陵预备接驾倒罢了,转头又让去陕西……”
湘王妃怔了怔,“去陕西做什么?”
如约捏了块小点心,在角上啮了一小口,低声道:“先帝爷的奉安大典,庆王称病告了假,皇上不大高兴,派我们大人上他藩地去一趟。至于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点心吃口真不错,王妃尝一块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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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立无援被骂蠢,应时而动被骂茶。
如约摊手:到底要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