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年是一段平静的日子,我们三个每天打打闹闹,做饭洗衣,晾咸菜收咸菜,钓鱼晾鱼干收鱼干,养狗养猫养鸡养鱼,我偶而拿出在苦笋林尖的斗里找到的秘籍继续研究,顺便在网上查阅神农架的资料,日子悠悠闲闲,骨头越来越懒,一直也没有收拾装备开赴神农架的动力。
吵吵闹闹中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年,2017年的春节,我打开了当年用的老手机和老号码,给手机充上电,看到了那条来自无法识别的号码的短信。短信只有一句话:南京鼓楼东,北极阁气象博物馆221号储物柜,新年快乐。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因为这条短信,我们去了南京,而后又去了雷城,命差点丢了不说,我还被迫面对了那个惊悚的事实:我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了。
之前我作死一般的折腾没有显现出什么后果,全依仗着我在鲁王宫偶然间吞下去的那片麒麟竭,现在麒麟竭的功效已经消耗殆尽,我没了这张护身符,身体状况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恶化下去。
从雷城回来,我的脑子乱成一团,三叔一直以来居然都离我那么近,十一仓的秘密到底要如何解开,小花这次受了太重的伤,在协和待了一段时间以后直接去了美国疗养。然而我几乎没有心疼别人的资本,因为我那烂肺只是暂时“稳定”,就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你永远不知道哪天它就要跳出来把你炸成碎末。
从雷城回来之后,我和闷油瓶的关系也一度陷入了冷漠。之前的一切给了我某种幻觉,好像我和他已经越来越亲密,宛然就是一家人了。而在雷城里,在我垂死之际,我想留几句遗言,死闷油瓶子的做法居然是直接把我掐晕,还说什么“这样的话我听的太多了。”
去死吧。
真的,死闷油瓶子,我真是脑子进了水我才以为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现在倒好,人家连一个留遗言的机会都懒得给你。平心而论,那十年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我在他心里人微言轻到连临终的话都不值得听吗?
我本来还想在临死之前抒发一下我对他们的不舍呢,嘱咐一下大家都要好好活着。黑瞎子这老妖精也是个长生不死的,代替我好好照顾一下闷油瓶,他面冷心热,瞎子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应该能和他相处好,千万不要让他像以前那么孤单了……
幸好,幸好没给我说出口的机会,我在人家心里就是个屁,我的遗言人家听都不想听,听完了反正也是转身忘掉。我死了人家过的好好的,哪轮得到我来惦记?
真他妈不应该自作多情。
大概唯一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的人也就只有小花了。小花去美国疗养之后,我心里挂念着他,但又怕总给他发信息打扰他休息。他当时失血过多都已经昏迷了,且得慢慢调养才能补回来,更何况他也39了,哪还能是20岁的身体状况。可是我每次给他发微信,他总是很快就回复。我嘱咐他不要再玩手机了,玩游戏耗神,他这个情况得多闭上眼睛休息。他却回复说没有在玩游戏。这样一来我也总是非常小心,一定是挑美国时间的白天给他发微信,最好是吃饭前后,那时候人一般不可能在睡觉。
从雷城回来之后,我被像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站怕摔走怕碰。胖子和瓶子包圆了家里所有的活,我每天除了亲自吃饭亲自上厕所和亲自洗澡之外,其他所有时间都被他们俩按着,被迫“休息”。
烟是全都被没收了,一根都没有,就连胖子都被闷油瓶下了行政命令,不允许在我们家500米范围内吸烟,免得把我呛着。
就算我天天被强制软禁在房间里休息,我们毕竟还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胖子和闷油瓶那点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很快就发现他们俩似乎在密谋什么,意见好像还不太一致。
有一天,趁着闷油瓶外出巡山,我把胖子拉进屋里,对他进行威逼利诱,让他老实交代他们俩个背着我策划了什么。
胖子心直口快,本来也没打算瞒我,索性就都说了。根据他的说法是:闷油瓶现在已经急眼了,准备独自一人进神农架找麒麟芝。这三味药配合起来之后,功效远远胜于一片麒麟竭,可以治愈我的肺病。而胖子不同意他只身前往,非要和他一起去,闷油瓶则坚持胖子必须留下来照顾我,所以不让胖子去,分歧就产生在这。
妈的,真当我吴小佛爷是废物点心了,我在心里暗骂一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肺不好的人”,绝对不至于是一个“奄奄一息的重症病人”。闷油瓶这小子看不起我,居然想自己去冒险不带着我。
我定了定心神,对胖子说:“我自己的病,别人没义务替我送命,我必须得去。”
胖子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显出不赞同的神色:“天真,去采麒麟芝和去神农架公园郊游是两码事。虽然不是下斗,可危险程度一点没差。你现在这身体状况,连普通人都赶不上,你去只能是拖后腿,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胖子的意思我当然清楚,以闷油瓶的身手,独自一个人去未必就回不来,如果有胖子在一起照应,胜算就更大了。如果带上我,且不说我那开棺必起尸的优越体质,单讲我现在剧烈运动之后就喘的跟拉风箱似的,就达不到进山探险的体能要求。
但是我必须去。这是我唯一的想法。如果他们俩从神农架回来,缺胳膊少腿的,或者伤到和小花一样需要休养大半年,这药我还咽的下去吗?就算是肺病好了,这一辈子也得被心病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