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舍不得与前主子那点假惺惺的情谊,还是舍不得这值钱货?她自己都说不清。若非林府,她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到这般高远天地;可若非林府,她也不会经年遭受非人之罪甚至险些赔上性命。文雀见她望着此物良久,只当她因怕损了主家赏赐遭怪罪而沉思,于是这才记起该将荆风昨夜转达的口信说全乎了:
“别担心,往后不用回露华殿去了。荣王殿下指名,要你出宫去、给新丰郡主做陪嫁。荆典军说这事不急,你先安心住着,过几日等身子好全了我往外递个消息,再说出宫的事儿。”
木棠猛地抬起头来,一时愕然:“小、小郡主要嫁人?她才十三岁!殿下也同意?”
“是典军亲口说的,应当不会有错:她正是要嫁与荣王殿下做王妃娘娘。”
木棠便全然糊涂了。
“国舅爷毕竟下了狱,他们湖兴郡公府朝不保夕,你跟着郡主去王府总是安稳些……好了,他没说一定要你去做陪嫁,可这出嫁关头指名道姓要你,还能是为什么?还愁眉不展呢,换了旁人早就了上天了!做郡主的陪嫁,做王妃的陪嫁,往后或许能当个通房丫头……便是侍妾也不无可能……你怕这个?”
“……我不知道。”
小丫鬟垂着脑袋出了会儿神,什么都没想明白,倒把自己累得口渴。她抬起头来想讨口水,却见文雀不知何时捏着她的小牛犊也好似在神游天外:“你本无需害怕,怎么说还有荆典军……那日我赶去太医院时候,见他急得面红耳赤。我看荆典军待你、实在是用心极了!”
奇怪,这直来直去的姑娘少有这样不夹枪带棒、却含酸带醋的幽怨时候。弥湘恰巧在这时候进门来,快言快语直道文雀姐姐此时神色,和前些天还在露华殿里的木棠简直如出一辙。
她二人立时就吵作一团:“信口胡言!”“文雀姐姐分明在脸红……”“是木棠你有何见不得人的事……”如此这般你来我往,简直不亦乐乎。连弥湘都忍不住要凑个热闹:
“打你来那天文雀姐姐就这样,三句话不离荆典军。我瞧着,多少得是有些问题!”
文雀那张脸“唰”地便红透了。木棠还自顾自的琢磨,竟是一点也不觉:“所以是荆大哥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了?是小郡主、拜托他、撒谎说什么殿下要我去伺候她,结果你一眼看穿,所以他要你帮忙圆谎?”
文雀不应她。
“他是不是!他不会当场就杀了人、身上有血吧?”
这回是弥湘叫起来:“嘶!快别说!怪吓人!”
“那就是……他看着太可怕,吓到你了?诶是不是给他知道了,五佛山上的事我全都告诉了你,他生气了?!”
文雀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是知道,可他不生气。否则……怎么还会给你送个锦囊来?”
“那是、你也有个兄长,和他很像?”
“木棠姐姐不开窍。”弥湘凑近前拿了那牛犊嬉笑道,“文雀姐姐已经及笄,荆典军能做到典军当已有弱冠……你还不懂啊,就是……”
“她真还是个小女娃,一点不开窍,你这么说她也不懂。”文雀好气又好笑,干脆截掉她滑头,自个红着脸站起身来,“也没什么值得犯羞的,我就是看上了他了。如何?男欢女爱礼之自然。虽然这是宫里,但胡姑姑已经出宫去……你俩,总之不许乱说!”
“怪不得……”木棠恍然大悟,“荆大哥、只当我是他妹妹。”
“那再好不过!”
弥湘欢蹦着回身去取早点,还说要好生庆贺。文雀被她闹得没脸,却还要板起面孔来假做正经。可谁也不曾注意,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刻,被这晨风样的笑声一吹,床上那小丫鬟却好像熟透的合欢花,忽就坐直了身子、颤抖起每一根带着粉色的细小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