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就有许多个晚上,他一个人工作到最晚,独坐在办公室。也是这样一盏灯光,也是这样身披西装外套,其他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走到她的背后。她像是察觉了什么,缓缓回头。林莫臣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吓得全身一抖,林莫臣淡笑:“慌什么?怕老板查岗吗?”
木寒夏看清是他,松了口气,随即怒道:“林莫臣!你吓死我了!”
林莫臣又笑了笑,目光落在屏幕上:“在写什么高见?”
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五指修长。木寒夏的眼角余光瞥见,心里就跟飞鸟翅膀轻轻扇动而过。她看向屏幕,答:“我有三个调研结论,但应该,都是在你计划之中的。”
“说。”
“第一,我调查过了,目前北京市场上,包括周边县市,虽然有几个跟我们相同风格的品牌,但是都没有足够的市场影响力。并且有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还同时售卖其他风格的产品,价格体系也混乱。也就是说,准确定位在我们这种风格、价格的,有影响力的竞争对手,暂时还没有出现。所以,我们是第一个。”
“嗯,继续。”
周围很静,光线朦胧。只有他们俩的声音,一问一答,空空寂寂,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木寒夏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说:“第二,这是市面上几大品牌的风格、价格和主要客户群分布数据。数据来源是一些行业分析报告,和我们公司之前做过的一些行业调查数据。可以看出,国内市场上的品牌,高端的,很高端,价格也很高,多为商务品牌;中端的休闲品牌,不够时尚,产品质量也不过硬,价格却卖得跟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高。低端就不用比了。但中端这一块,市场其实才是最大的,尤其我们还很注重时尚感。一百多几百块的衣服,白领会买,学生也会买。我们面临的,将会是最广阔的一片利润空间。”
“第三。”她看着桌上他的一抹剪影,“我去你正在筹备中的门店看过了。说实在的,我挺意外,也挺震撼的。我没想到你会把门店开得这么大,租在最好最贵的商场里,装修得得却又那么简洁。我说不清楚好在哪里,但是踏进去,就感觉挺舒服亲切的,也挺新鲜的。而且这样的装修,应该也能节省很多成本。一举两得,对不对?”
木寒夏转头看着他。
林莫臣眼眸寂静。
他知她聪慧敏锐。然而他的全部筹谋,她看过行业后,竟已全部明了。
他无声笑了,说:“你说了那么多,于我,其实永远只有一条策略。”
木寒夏一怔,问:“是什么?”
“你在乐雅时,不是已经看透了吗?”
木寒夏顿时云里雾里,因两人离得近,他又站在她背后,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怀里的气息,心也怦怦跳着:“我不明白……”
他答:“所有的商业,所有的利益追逐,胜利者从来都只有一条法则:建立从你的产品,到你的目标客户群,最短最准确的路。还不明白吗?我只生产我的目标客户群,最感兴趣也最或缺的商品。我把店开在他们最能看到的位置,我采用仓储式装修减少中间环节成本……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用最短的距离,把准确的产品送到准确的顾客手中,而我,就会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这跟你在乐雅差点卖成的那次荔枝,我以前在美国卖水果,没有什么不同。”
木寒夏愣住,他则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点头:“明白了,等等!我把这条记下来。”说完就转身,拿起本子和笔,奋力疾书。
林莫臣眼中浮现极淡的笑意。他看着她眼眸中灵动的光彩,看着她低垂的脖颈。那线条白皙干净,还有一点柔软的婴儿肥。
林莫臣抬起手,手指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刮。
木寒夏微微一僵,只觉得酥麻感如同流动的水,于他落指处生出,迅速往整片脖子乃至全身细微蔓延。
她一动不动。
林莫臣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还有什么问题?”
“嗯……我再看看……”
夜色与光萦绕在两人身旁,一切于这寂静中,都有不真实的错觉。然而在这个深夜里,在这庞大城市的一角,只有他俩,靠得这么近,继续说着逐利与筹谋,向彼此透露着胸怀中的野心。这感觉,是如此真实与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