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只是在办公室门前停了一下,然后他回头朝那青年抿了下嘴唇:“记得关灯。”
“……”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
修真局大楼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最近没有战事,也没有巨大的工程需要赶时间,没有人会加班的。人们都有自己要回去的地方。
与朋友相聚,与恋人约会。妻子与丈夫窝在沙发上,吃着爆米花,看着闪动着蓝光的电视屏幕。个子挺拔的小伙子围起围裙,帮父母一道准备晚餐。
他们都有要去的地方。
姜曦虽然是个混账,但他说的没错,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世道会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洁白无垢,不过他们所处的今天,一切都比从前要好太多,距离那个动荡不安、秩序不断被推翻又重建的岁月,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久到许多事迹与人名都已在漫漫长河中褪色消失。久到无数灵魂涤荡在时空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
久到你早已不是曾经的你,而我也早已不是曾经的我。
但我们还在一起。
芳华会老去,肌骨会腐朽,生命会输给时间。但是,那些用灵魂彼此缠绕的人们,总会被时间馈赠以新的血肉。那些没有被轮回稀释的执着,总会在漫漫浮生中,得到爱人一次又一次的拥抱。
一生又一生的缠绵。
薛蒙告别小烛龙,走出大楼。
天空灰沉沉的,覆积着铅灰色的厚云。他看到夜空中有细微的雪花飘下来,纷纷扬扬洒向这金碧辉煌的人间。
他没有带伞,于是竖起衣领,急匆匆走向离得最近的车站,白雾随着他的呼吸在口鼻边飘散。
在他身边,在这天幕笼罩的城市里,在这个世上,零星有无数命运在交织着——
李师傅生煎店的老头儿算着今日的进账,这老头儿做生意厚道,得到的惠顾也越来越多,他笑眯眯地数着钞票,打算休息日的时候去书店里买那套他心仪了许久的《剑法古摘》,他喜欢读这种神秘莫测的书,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却出奇得好看。
罗家的闺女还有几个小时就满二十六了,刚刚从农林大学研究生毕业,她坐上一辆出租车,打算去市中心的夜店度过她第二十六个生日——她还不知道在这场闺蜜替她办的派对上,她会遇到青梅竹马又阔别多年的邻家大哥哥,她不知道她将获得她命中注定的爱意。
赌场灯红酒绿,抹着艳色指甲的孙老板娘笑嘻嘻地看着客人们在她场子里一掷千金,有钱真好。
姓叶的姑娘和她的未婚夫正在婚纱店里坐着,他们已经为了礼服上某一颗珍珠的位置认真争论了半个小时,好像全世界最要命的事情就是这颗珠子,只要这颗小珠子搞定了,所有令人头疼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一样。多么该死的狗男女啊,婚纱上的珍珠不合心意竟是他们俩唯一的烦恼。
他们岂不该看看隔了三条街区的另外两个人?——是好端端活在这个时代的墨燃和楚晚宁。
他们不是模拟器里的假象,不是游戏,不是薛蒙的任务。
不过很显然,而且毫无悬念,他们这辈子依然在一起。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了。事情的起因是墨燃想去电影院看一本有当红影星荀风弱参演的爱情片,楚晚宁却更愿意选择功夫巨星甄琮明主演的动作片。
“你就不能看点热血沸腾的爷们电影?”当时楚晚宁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帅男友,气势上却一点都不输。
如果不是长睫毛一扇一扇在路灯下犹如花蕊,他会显得更凶。
“每次进电影不是选搞笑片就是选爱情片,听听这名字。”楚晚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粉碎那几个字,“《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你是脑残吗?这是动画片吧?海报上该不会还印了‘本片适合学龄前儿童观看’?”
墨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发怒的恋人,几次想替同样可怜巴巴的《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辩解说话,却都无奈地咽了回去。
“我再也受不了你的剧审美了。”
“……”
“我上次就告诉你,《天线宝宝大战伏地魔》和《美国队长大战巴拉巴拉小魔仙》已经突破了我的下限。我再也、再也、再也不会陪你去电影院看诸如此类的烂片。”楚晚宁似乎是憋了很久爆到了临界点,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甩出愤怒的谴责,那些谴责甚至因为头脑发热而显得毫无逻辑,“我是个警察,墨燃。哪怕脱了制服下班了也还是个警察,我不能陪你掉智商……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