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爱而生占有,变得自私,如今又因爱而生宽容,变得无私。
于是他不会再和上辈子一样,试图去禁锢楚晚宁,试图去改变楚晚宁。
这迟来的至为纯粹的爱意,让昔日的踏仙帝君甘愿臣服,甘愿用一生,都只做陪伴着楚晚宁的人。
佩剑一点点地攀升,到了某个高度之后,哪怕楚晚宁不去看地面,手指尖也忍不住在广袖之下微微颤抖了。
他头皮发麻。
墨燃瞧出了他的紧张,便道:“不用怕,这和轻功是一样的。”
“不一样。”楚晚宁道,“轻功是靠自己,御剑是……”
“御剑也是靠自己啊。”
“御剑是靠剑!”楚晚宁怒道。
墨燃:“……”
他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师尊轻功一流,但却在御剑时恐惧的原因了——楚晚宁从不习惯依靠任何东西,他靠的一直都是自己,所以也只有在靠自己的时候,他会觉得最安心。
这个认知让墨燃心口发酸,觉得很心疼。
他说:“没关系的,师尊,你要相信怀沙。”
可楚晚宁神态随作镇定,眼里的焦躁和慌乱却是藏不住,墨燃见他额头都渗出了细汗,脚下也开始不稳,心道不妙,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楚晚宁这个时候从剑上跌下来了,恐怕阴影会更深。
当即道:“我们先下去。”
楚晚宁对此求之不得,两人落下地面,他缓了一会儿,问道:“飞了多少高?”
墨燃存心多报一些,就说:“五十余尺。”
楚晚宁果然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眸:“这么多?”
“是啊。”墨燃笑了,“师尊这么厉害,下次飞的话,五百尺都不在话下了。”
“……”
听到五百尺,楚晚宁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一些,他摆了摆手,没有吭声,盯着怀沙发呆。
墨燃想了想,说:“这样,师尊,我先带你飞一圈,再适应适应。”
“你不用带我,又不是没带过。”
“可是之前,师尊没怎么在御剑途中往地面看过吧。”
这倒让他说中了,每次搭乘别人的剑,他总是尽量看着那个人的后背,或者别的某个点,竭力想着自己还稳稳待在地上。
墨燃再次把自己的佩剑召来,特意将它变得宽大了一些,自己先踏了上去,而后转头对楚晚宁温和道:“来,上来。”
楚晚宁暗自咬牙,还是一掠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剑柄上。
墨燃道:“站稳了。”言毕脚尖一点,佩剑得了令,瞬息扶摇而上,直入云霄。楚晚宁初时习惯性地闭上眼睛,但听到墨燃在他耳边的笑声,便又猛地惊醒,打起精神往下面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楚晚宁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墨燃这个孙子,带着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云天深处飞去,飞花岛被远远抛在身后,变得越来越渺远,耳边是狂风呼啸而过的湍急声,衣袍都被夜晚寒气浸得冰凉,脚下除了这一柄佩剑没有任何倚靠,他们往大海上方飞掠,夜晚蓝黑色的海水像上古巨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吞噬着往来生灵。
冰凉的睫毛在细碎地颤抖着,楚晚宁下意识地又要闭眼,却听到墨燃在身后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怕。”楚晚宁脸白如纸。
墨燃笑了:“好,不怕就不怕。那你要是觉得冷了,或者无趣了,你就跟我说,我带你返回岛上。”
楚晚宁没吭声,他知道墨燃是在给自己留面子。
毕竟一个在剑上冻得发抖的仙尊,也要比一个在剑上骇得发抖的仙尊来的威风。
墨燃见他有些受不住,又死倔着不肯开口,于心不忍,便道:“我再将剑变得大一些。”
他抬手将佩剑扩了五六圈,足以让他和楚晚宁并肩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