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望着那两瓣花朵般的嘴唇,终于还是说:“那你,就去黄泉路上,先等一等本座。”
“!”
他无不和缓地问:“好吗?”
宋秋桐的眼泪刹那溢出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恐惧。她早知道墨燃现在提起当年她凌虐楚晚宁的事情,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她最多也只能想到杖刑,想到贬黜,她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都想不到墨燃居然会……
他竟然会!他竟然忍心!
他……他……
疯子。
疯了……疯了……
墨燃仰头低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嚣张,他笑着一脚踢开寝宫的门扉,笑着大步走到殿外。
他屐履风流,踩碎万千人的性命,如今轮到她。
疯了……疯了!!
墨微雨疯了!
宋秋桐跪跌在冰冷的金砖寒石上,寝宫内欢好燕尔的激情尚未散去,地狱的火光已经烧了起来,她张着嘴,仰着头,挣扎着去张看殿外洒进的天光。
破晓来临,天光是血红色的。
染得她满眼红丝。
她听到墨燃遥遥喝了一声,随意地就像吩咐今日晚膳该用什么一样。
“来人,把皇后拖出去。”
“陛下——!”外面是随扈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反应,“陛下,这……”
“丢到鼎炉里,油煎活烹了吧。”
宋秋桐忽然便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犹如沉入大海汪洋,什么都听不到了。
“活烹了,活烹了热闹,活烹了痛快,哈哈……哈哈哈……”
他越走越远,唯有笑声和喝声像是兀鹰,盘绕在死生之巅,弥久不散。
朝阳将他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孤零零的一道痕迹,洇在地上,他缓缓地走着,慢慢地走着。
一开始好像身边站着两个少年裘马的虚影,还有一个高大挺拔的白衣男人。
后来,那两个虚影不见了,只剩下那一袭白衣陪着他。
再往后走,那个白衣男人也消失在了金色的晨曦里。
旭日是纯澈圣洁的,带走了同样纯澈圣洁的人,只留他一个人在地狱,在血海里,在魑魅魍魉中沉沦。
只剩他一个人,他越走越寂寞,越走越清冷。
走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越走越疯魔。
墨燃记得,自己自尽前的最后一年,有时候对着铜镜看,他都会认不出那里面映照的是怎样一个怪物。
他甚至记得自己将死前的那个晚上,他倚坐在红莲水榭的竹亭里,旁边只陪着一个老奴。
他就问那个老奴,懒洋洋地开口:“刘公,你跟本座说说,本座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还没等对方答话,他就望着池水里的倒影,自顾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