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上,夜晚已经降临了,下人们纷纷点起灯火,那一盏盏灯火中,秦王府比起皇宫还要显得威严。
寒山斋中也点起了烛火,许德和冯天寿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盘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棋艺缩了水,这一次,许德竟然是隐隐占据了上风,冯天寿好几手恶棋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两个书童在门外候着,胆大的侍女上前去调戏两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人。两个书童一脸绯红,却是不好离开。侍女们“咯咯”的笑声寒山斋中都能听见。
许德手中夹着一颗棋子,终于是没有落下,而是将其扔回棋篓中,对冯天寿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这般心不在焉,和我说说吧。”
冯天寿的手中也捏着一颗棋子,此刻见许德开口,也将棋子放下,道:“叶青来了京城。”
“这我知道。”许德笑笑,“还有人派人刺杀他,不过那混蛋,毒蛇一般的功夫看样子是没有丝毫下滑的情形。”许德想起探子来报时,说起那人身上恐怖的伤口,年轻时候同叶青交手的记忆历历在目。
众所周知,北有红马,中有老狐,而南有青蛇。
北地只有一匹红马,而天京只有一只老狐,人们所以习惯性地就以为青蛇只有一条。事实上,青蛇从来就不止一条。
一条青蛇在台前唱戏,替广南王出谋划策,割据江山。而另一条青蛇,则是隐藏在幕后,统御着广南王府麾下最最精锐的势力风刺,替广南王府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这些年来,台前的青蛇名气日渐增长,而台下的那条青蛇越发隐藏自身,越发地不显眼起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那隐藏起来的青蛇不致命。就像是蛇,这种生物,毒性越大,越喜欢隐藏在暗处,给人致命的一击。
许德脑子一转,道:“你可别告诉我,那人是你派去的,我可不记得你身边有一号用柳叶刀的暗器高手。”许德说着,眼睛从棋盘挪向窗外,远处的夜空明亮,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
冯天寿的眉头皱起来,道:“那人自然不是我派去的,王爷应该知道,我老冯可不傻。”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叶青来了天京城,刘献世子的位置反而更加稳固了。”说着,冯天寿摇摇头,用手抚着胡须,道:“按理说,就算不是广南王府内部的动作,叶青此行,也应该对刘献有所警示才是。”
想起冯天寿前些日子的推测,这些日子以来竟然是一个也没有变成事实,许德心中虽有些唏嘘,但是更大的还是高兴,毕竟,谁都不会嫌自己身上的麻烦少。
许德见冯天寿那模样,道:“你也憋屈钻牛角尖了,偶有失手也算正常,广南王那老贼,诡计多端。”许德竟然用诡计多端形容广南王,却忘了身边就是向来以诡计众多闻名于世的老狐狸冯天寿。
见冯天寿还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模样,许德摇摇头,道:“我看你就是魔怔了。”说着,起身,将茶壶拿起来,用左手靠上去试了是温度,还热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喝,转身给冯天寿倒了一杯。
许德将茶府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舒服地“啊”出声来,这些日子,没人来找他的麻烦,他过的很舒服,整个人的弦已经松了下来。
“王爷。”冯天寿的声音忽然响起。
“如何,想明白了。”
“我有一个更大的猜测。”
许德将茶杯放下,看向冯天寿的脸,只见冯天寿的脸上,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是一种彻底看破迷障后的状态,尽管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此刻,冯天寿心中,天下已然没有再能瞒住自己的谜题。
许德见状,又在冯天寿对面坐下,道:“说说,我想听听你想了个什么出来。”
冯天寿面前的茶杯中飘出阵阵茶雾,香气在小小的棋盘上蔓延开,冯天寿并不饮茶,而是将一枚棋子捏在手中,道:“王爷,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叶青到京城来,刘献的位置反而更稳固了吗?”
“为什么。”
“因为广南王不关心天京城如何。”冯天寿的眸子在灯火中显得明亮异常。
“此话怎讲?”
“紫竹城在大汉最南端。”说着,冯天寿一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将一枚棋子放在自己身前,道:“这就是紫竹城,这就是广南王那老货的巢穴。”
玉质的棋子在落在地上,不断发出脆响声,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应该碎了不少,但是许德并不在意,就像根本看不见听不见一般,看着冯天寿手中落下的棋子,道:“继续。”
“依照广南王的秉性,能在遥远的南边儿做个土皇帝,已经满足了,他根本不关心朝廷的事儿。他手上还有几十万广南军,广南军一日还在,无论朝廷的主子换成谁,他都可以高枕无忧。”冯天寿顿了顿,从棋篓里拿了一颗棋子,放在许德身前,用手指着,道:“广南王并不关心天京城,但是,天京城中有他关心的人。”
“谁?刘献?”许德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正是刘献。”
“可是往前数年,乃至十余年,广南王何时表现过对刘献的喜爱或者保护?”
“这就是最好的保护了。”
许德一瞬间反应过来,有时候,刻意保持距离,本就是最最顺畅的保护了。
“所以,成冉煊死了。”许德喃喃道。
“正是如此。”冯天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您想想,若是成冉煊死了,广南王是不是可以明目张胆地把手伸到他从来不关心的北边儿来还不怕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