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惜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却暂时难以分辨这一点不寻常到底是因为哪件事起来的。
是顾觉非?
还是昨夜风光还朝的薛况?
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特别合适的说辞,只好笑着应下了他的好意,道过了谢,声称自己有了棋谱自会一卷一卷翻看,不辜负老太师一番厚意。
棋已下完,话也说完。
到这里,若按着以往而论,差不多也就该结束告辞了。
只是今天的老太师并未让她离开,而是看她一点一点将棋盘上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棋子,重新划分成清楚明了的黑白两阵收入了棋盒之中,才终于吐露了今日叫她来的目的。
“薛况回来了,你昨夜正在宫中,该早知道了吧?”
陆锦惜才将棋盒盖上,这一时手上一顿,没了动作,微微眨了眨眼,却没有说话。
老太师问这话,自也不需要她回答。
他只是将那苍老的目光抬起来,眸底有一种已经将这世事都看透的疲惫,然后问她:“三年半了,你现在想不想回去?”
“……”
陆锦惜彻底愣住了。
饶是她在来之前早有准备,也没有想到顾承谦说话竟会如此直接,甚至旁的细枝末节都根本不问,只问这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问题。
听他这毫无恶意的声音,她轻而易举就能感知到这一位老太师对自己的善意。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此时此刻只要她口中一个确定的“想”字,只怕他就能不惜一切也不顾顾觉非到底如何反对,将她送回将军府,全当这三年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顾觉非的意见,他不在乎。
太师府所谓的脸面,他也不在乎。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她陆锦惜这个当事人最确定的一个答案。
于是,陆锦惜也给了她这个答案。
她轻轻地将搁在棋盒上的手指缩了回来,交叠在了自己的身前,是一种谦恭有礼的姿态。
然后躬身向他一拜,笑着道:“儿媳不想。”
这样的答案,对于顾承谦来说,到底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想不到呢?
陆锦惜终究还是不能知道了。
因为仅仅在下一刻,那本就半开的门扇便已经被人一把大力地推开,“哐当”地一声撞在了墙上,巨大的响动震得人随之一炸!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顾觉非铁青着面色,胸膛起伏,站在门外面,似乎是刚得了下面人的报信匆匆赶到。
他连门都不进,只冷冰冰地直视着顾承谦。
“老太师要对她说什么?”
顾承谦静静地看着他,目中有千万般的情绪流淌出来,最终却没回答,只转过头对陆锦惜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锦惜其实有心劝上两句,可看了看顾觉非,又看了看老太师,便知这父子二人该是一样的性子,即便劝了也没有用。
心里面只觉得沉沉地压着块磐石。
她终是没说什么,起了身来,无言地拜别,走到了顾觉非的身边。
顾觉非一身的冷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临走前只问了一句:“父亲,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一声“父亲”,喊得顾承谦身子颤了一颤。
只是他背对着门而坐,过了许久,也没有回一下头,更没有说一句话。
于是顾觉非笑了一声,藏起满腔的失望,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