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起来,三房也不交官俸,但程向骞去了江南为官之后,也从来不从府里领那些份例了。
大房本来也是不领的,只是这一家子从充州回来后,这不就领了吗?还连从前积攒的,都一起领了。
所以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老夫人初时心疼程熙,守在程熙床前不肯挪身,也顾不上旁的。过了几天听说他们叔嫂拌嘴,老夫人心里老大不舒服的。
小孩子受了伤就说受伤的事儿嘛,还扯起什么银子花费上去了。当她死了么,财物就该他们兄弟分了去?
亲兄弟之间,提起什么钱物,显得生分外道又计较,十分让人堵心。
可是人老了,总喜欢一家和乐,看不得这争来斗去的,哪怕矛盾明显,也爱粉饰太平。
所以老夫人最后并没有说儿媳什么,倒骂了程向腾两句,责令他们和和气气的,谁都不准再闹别扭。
郑氏这过了几天气也顺过来了,也早想明白了,反正儿子这也关了,她更不该这么得罪程向腾。
她这儿正等着这台阶下呢。
于是便特别诚恳地认了错,说自己也是护子心切乱了方寸,才会那般言辞无状,让程向腾宽宥她妇道人家的一时糊涂。
她说老二的确有错,她已经去打了他了。程煦说,他是因为熙哥儿之前腿疼腰疼全身疼的,没病也吓了人一大场,还以为他这次又胡闹呢,所以心里生气。并且难免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挨了训抹不下面儿,才会出言不逊。
他如今已经错了,二叔就原谅他吧。
说着说着哭将起来,说起自从相公去世,她带着这么几个孩子,战战惊惊不敢行差踏错,其中各种心酸泪啊,如今一一说给他们母子听。
情况不用她多说也知道,程向骥在时和不在,怎么可能一样?
郑氏倒没多说程煦,她重点说了程烈。
程烈是侯爷长子,从小就是被当作侯爷接班人在教导的,在外面,也是大群大群的人把他当作小侯爷在敬重的,结果父亲没了,他身上的一切光环都没了,那种反差,实在强烈。
郑氏说相公去了后,程烈每每睡中哭醒,那时在坟前开庐,他常常夜半还在练功或读书,小小的孩子,发疯似的急着长大,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后来去充州,从前交好的人家,原本和程烈玩在一处的朋友,少不了的有人言辞间把他当个笑话:侯爷爹没了,爵位旁落,不是朝廷嫌他无能是什么……
人情冷暖,从来如此。
个中的心酸,经郑氏的嘴说出来自然更加凄凉些,说得老夫人都跟着红眼抹泪儿起来。
郑氏哭道:“好在再不容易,烈哥儿也长大了,如今已经能顶事儿了。兄弟啊,看在你去世的兄长的份上,你就帮扶他一把吧,算嫂子求你了……”
她拜求程向腾,又拜求老夫人。
借着这回事儿,哭一场闹一场,倒把话都说开了。
不过就是爵位那点儿事儿嘛。
程向腾不是不帮程烈,可这事儿他也无奈。上意不允,他有什么办法?
这事儿大嫂能不知道?如今倒说的,好像他不肯尽心,甚至有意阻拦了似的。
程向腾叹口气,大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也许从兄长不在开始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扬鞭纵马,心眼直爽的大嫂了。
他说大嫂你别急,等程烈一回来,我立时为他上表请旨,请朝廷立他为定北侯世子。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叔嫂也再无不睦。只是有些事儿,自然都落到了心里。
郑氏回了自家院子,搂着自家闺女程婕就大哭了一场。
这爵位是他们家程烈应得应份的,却要她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求告,凭什么!
程婕拿帕子替母亲揩眼角,一边劝道:“娘,你别哭了,你说过,靠眼泪成不了什么事。”
郑氏点头,自己狠狠抹了一把泪,硬着嘴角道:“我婕儿说得对,娘不哭了,娘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谁让她哭,她就让别人哭!当她妇道人家好欺负,尽管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