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黑衣人一惊,对纤漠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后,各自寻了一棵梅树将身影隐了过去。几名黑衣人没有注意到,纤漠的脸,在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瞬间惨白。
那声音,这辈子她都不会忘,竟是惭洛。
纤漠手抓在梅树的树干上,指甲在树干上留下惨白的痕迹,指尖不经意的浸出一滴鲜血,顺着梅树滑落隐没在黑暗里,只在空气中留下一抹诡异的血腥。
惭洛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纤漠的视线里,孤单的一个人,手中一壶清酒摇摇欲坠,脸上没了冷酷,却是浓郁的哀伤。他每迈出一步,脸上的哀伤便浓上一分,踩在青石的小路上,脸被路边的宫灯映出一点晕黄的颜色。
纤漠躲在梅树后,看着惭洛的脸,眼泪疯狂的掉。
洛,如果我今天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纤漠咬住下唇,狠狠的哭着,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喝……喝……如果喝光天下的酒,能忘了她该有多好……”惭洛自言自语,声音里的哽咽险些让纤漠不相信面前这个人,便是那个冷酷到极致的惭洛。原来,惭洛也是人,他也会无助,也会痛。
纤漠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直到指尖传来的痛觉和心中的痛夹在在一起,她才松开了手,无力的靠着梅树往下滑,心中,只不断的叫着,洛,洛,洛……
惭洛走了几步,就停在纤漠的梅树前,他仰望天空,被黑暗弥漫的夜空,没有星光点点,只是苍茫的暗淡。
“啊!”惭洛一声痛苦的哀嚎,仿佛一头受了伤的野狼,痛恨着这个世界,却又无力反抗。那模样,透着孤寂的落寞与哀伤。
纤漠的心,跌到了谷底,硬生生的疼。洛,洛,这么哀伤的吼声怎能出自你的口?
纤漠从怀里抽出匕首“月”,没有丝毫犹豫的狠狠扎在了手臂上,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理智。她好怕,好怕看着这么痛苦的洛,她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只要……将他拥进怀中,用生命的力量抱紧就好。
血腥弥漫,连风似乎也有过一抹动容,惭洛举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募的,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转过头望着纤漠藏身的梅树。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看着这棵梅树的时候,心,竟然隐隐的抽痛。
惭洛迈开步子,向那棵梅树的方向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带动着空气的扭曲。纤漠因紧张而僵硬了身子,呼吸急促,心中不知是希翼还是害怕,只是手臂上的血还在流,空气中的鲜血味道越发的浓郁了。
惭洛走近了,眸子里越发的冰寒,握着酒壶的手也突然的松了,任酒壶掉落地上,将清酒洒了个干净。
眼看惭洛已经走到了梅树前,只要他往前再迈出一步,他就能看见梅树后的纤漠,可是……
“洛……”太后娘娘从小路的尽头一路小跑着过来,光着脚丫的她,一身白色的袍子,没了华丽的端庄,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少女而已。
太后娘娘扬起头,一双眼被泪水充溢完全,素颜白面的她比浓妆艳抹还要美上几分。她抬起手,宛若少女一般带着坚毅抹了一把眼泪,冲惭洛的背影哽咽着问:“这个江山是我们一起抢回来的,你背叛了父皇,我背叛了丈夫才换来的江山,为了她,你当真不顾了么?”
惭洛往梅树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转过身面对着太后,只是太后的问题,他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当真以为杀掉所有证人就能解决问题吗?一路经历坎坷过来的你,什么样的勾心斗角没有看过,杀得掉几十人,却能堵得住千万张嘴吗?今天早朝大臣们尽皆跪在大殿上,求的不过是你能以江山以民心为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天下为归,这个道理,你又且会不懂?”
太后娘娘说得激动,竟是向前走了两步,离惭洛不过一步之遥,她顿了顿,眼中的泪没有干,却接着说道:“一个胆大包天竟敢冒名顶替成为皇妃的女人,将天下法纪放在哪里?没了法纪,江山还会在么?”
惭洛笑了,笑容在天地间显出无尽的落寞,他摇摇晃晃的后退了两步,背靠在了梅树的树干上,和纤漠,只不过一树之隔。
“你以为朕不知道,那些大臣为何为一起跪倒在大殿上要挟朕么?”惭洛的脸上没了哀伤,又回复了冷酷的模样,面对敌人,他不会露出任何的软弱。他指着太后的鼻,冷冷的说:“他们背后要是没有你这个后盾,他们敢么?”
太后娘娘脸上的神色变换了一瞬,收起了脸上的义正严词,她沉默了,惭洛说的话,她的确是无法反驳。
梅林中安静了,纤漠狠狠的哭了,原来他面对的压力竟是那么大么,为了她,他已经默默的做了好多,可是,一想到他狠心的要将他们的孩子毁掉,她便心痛一瞬。洛,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纤漠手臂上的鲜血,点点的流着,她不知道,就是那抹血迹让她的逃亡计划多了一份坎坷。
太后娘娘只是看见梅树后的一抹红色被宫灯映得有些隐约而已,却没想到大步上前,往梅树后看去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纤漠的脸。
纤漠也慌了,这样的不期然的对上,与死有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