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已经习惯了。
知道贤妃向来如此,并不如何生气。
更知道贤妃怕是晓得他不生气,才敢明目张胆借昭卿的手。
这都不重要。
真正让他生气的,是这文章。
浣花公子身为礼部何侍郎的家人,拿前朝文豪的《朋党论》来做字帖,到处传播,分明是意有所指。
朝中派系争斗向来激烈,今夏因为江南水患不断,各派互相攻讦越发严重。
何侍郎唯赵首辅马首是瞻,有时候甚至对他这个皇帝阳奉阴违,搞不清到底谁是大梁的主人。
而浣花公子还好意思写什么“君子之真朋”!
为赵何等人的结党做粉饰!
萧钰冷笑着拿起字帖,从头到尾把文章看完。
“若是此文作者生在本朝,朕早叫他项上人头搬家。”
“陛下?”
绯晚惊慌地跪下。
“这文章可有什么不妥?嫔妾是不是练错了字帖?陛下……请陛下降罪!”
“你起来,不关你事。”
萧钰将绯晚拽起。
若方才他没有悄悄进屋,听到绯晚要给他写福字的愿望,怕也会疑心绯晚是不是得了贤妃授意,或者和贤妃结党,故意把这字帖给他展露。
但绯晚分明从头到尾不知情。
傻傻地只为了练好书法,好不被那些能诗能文的嫔妃比下去。
一片赤诚,却被人利用,卷入这些事里!
萧钰不由又有些心疼她。
再次安抚了绯晚一阵,萧钰把文章的含义,解释给她听。
绯晚怔怔地听着,十分认真。
之后想了好半天,才迟疑地说:
“陛下,这是前朝大家的文章吗,那嫔妾觉得这个‘大家’,也不算什么大家。”
“哦?”
“陛下,他说,君子为了大道而勾结,就不算结党,小人为了利益勾结,才算结党,这分明是歪理啊。
什么是大道,什么是利益,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如何来分辨呢?难道都是他说了算吗?
嫔妾文墨不通,可也知道这世间最大的道,就是忠君爱国。
要是有人只顾着勾结抱团,连皇帝说的话都不听了,那就是没有行正道,还谈什么君子不君子!”
少女说得有些气愤,面纱上的眼睛变得更明亮了。
光华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