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被参的第二日,郑大老爷和郑大老爷大义灭亲,亲自将自家的白姨娘和四公子送进了刑部大牢,脱下官府官帽跪在养和殿前,表示其等治家无方、教子无方,让妾侍庶子欺上瞒下做出这等大错来,令祖上蒙羞,令家风蒙羞,愿请圣上示罪,以正国法。
既然白姨娘和郑家四公子都进了刑部大牢了,白家人自然不能幸免,全家三四十口人自然全都被下了大狱。
郑家在朝中也不是孤身一派,自然也有相交要好的同僚。因此自然有人为他们求情,表示走私茶叶既然是白姨娘和郑四少爷做的,郑家二位老爷并不知情,则不应该累及郑家全族。同时又念起了郑家祖上当年追随圣上的功劳苦劳。
且郑家两位老爷大义灭亲,知晓白姨娘母子犯下此等大罪之后,主动将其二人押送刑部大牢,不曾有半点袒护和偏私,此等作为也值得称赞。
就连晋王和淮阳公主都在明熙帝跟前求了情,希望能通过牺牲白姨娘母子这个比较微小的代价来保全郑家全族。
明熙帝知道郑家两位老爷跪在外面地上,却并没发话,而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养和殿里认真的批改折子。
李公公悄悄的瞄了他一眼,然后依旧站挺了身体。
而同时,后宫里。
郑惠妃也摘去簪珥珠饰,散开头发,脱去华贵衣物换着素服,赤裸双足跪在凤阳宫外,表示其约束娘家无方,因此脱簪求恕。
凤阳宫里,阿若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十分不满,对正站在书桌前抄着经书的卫皇后抱怨道:“……这个郑惠妃,她要脱簪请罪就当到圣上跟前去,跪在咱们凤阳宫外算什么。”
卫皇后的表情未变,并未因外面的郑惠妃令心情受到影响,语气淡淡的道:“她这是为了逼本宫,逼本宫替她的娘家求情。她知道圣上还能听本宫一两句话,她前去求圣上反可能会惹怒了圣上,倒不如迂回一下逼着本宫帮她求情。”
此时跪在外面的郑惠妃的确是这样想的,你卫皇后不是素有贤名吗,不是常被称赞为贤而能谏,可为世法吗。今日遇到我郑家见罪于圣上,你便也不能厚此薄彼吧。若她在圣上面前为郑家求情,对郑家来说自然有好处。若她为了个人之私而不肯求情,那便有违她的贤惠名声。
凤阳宫里,阿若对卫皇后道:“奴婢出去将郑惠妃请回去?”
卫皇后点了点头,顺便道:“你去告诉她,郑家之事,圣上自有圣裁。圣上治国以律,同样也会记得郑家的功劳。郑家其余众人若无参与走私茶叶之事,圣上自会有所恩恕。”
阿若听着有些惊讶道:“娘娘您……这是打算为郑家求情?”在阿若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郑惠妃身为宫妃,多年来常给他们凤阳宫找麻烦。其生下的晋王,非嫡非长,更是肖想储君之位,郑家辅佐晋王在外头也做了不少事。皇后娘娘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她仁慈了,却难道还要为他郑家说话。
卫皇后放下了笔,抿了口茶,浅笑了笑,却并未解释。
当年潜邸辅佐圣上的那些旧将老臣许多都已过世,圣上年纪渐长,倒时常想起旧日的时光来,对老将旧臣也常有怀念,为此近来还时常恩赏他们的子孙。
郑家当年为圣上的基业立下汗马功劳,为此郑家当年还牺牲了几个子孙的性命,郑家当年的功劳,是她卫家完全不能比较的。
因此今次之事,不管她为不为郑家求情,圣上都不会重罚郑家。既然如此,她何不顺着圣上的心意,让圣上有了宽恕郑家的台阶,自己也能落一个好名声。
何况如今朝廷平衡,诸子虽都有心储位却尚能节制,若是倒了一个郑家,令晋王倒下,会打破如今朝中的平衡,令诸位之争再次成沸腾之势,令朝野振荡,这也并不是卫皇后愿意看到的。
阿若虽有些看不明白为皇后的决定,却从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她道了声是,然后就出去了,向郑惠妃传达了卫皇后的意思。郑惠妃也懂得见好就收,在凤阳宫叩了三个头,然后便由宫女扶着回去了。
同一时间,在宁德宫里,正在何德妃身边侍奉的鲁王妃脸上显得有些心灾乐祸。
不管是燕王也好还是晋王也好,都是他们鲁王府储君之路上的竞争对手,他们两府不管是谁出事,都值得鲁王妃高兴一会。
鲁王妃将剥好的桔子放在碟子上递给何德妃,一边念叨着道:“儿臣就说,郑家纵着白姨娘母子和白家这般胡天胡地的,早晚要出事。”
何德妃推了鲁王妃递上来的桔子,脸上皱了皱眉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拒绝鲁王妃的孝敬,还是为鲁王妃为点小小的事情就大惊小怪而皱眉。
何德妃道:“所以你们也当从郑家的事情上吸取教训,管束后门下的奴才和各府亲眷,别让人抓住把柄。”
鲁王妃道:“母妃放心,儿臣和殿下都小心着呢。”说着脸上又有几分不屑的道:“我们可不是郑家,为点银子就冒这般风险。”
他们宣阳侯府素有家底,她的母亲清河大长公主也有自己的食邑产业,再加上何家的家底,足够支撑鲁王在外的花用。
鲁王妃又笑着问道:“母妃,您说咱们要不要趁机踢上一脚,将郑家和晋王府彻底扳倒。”
扳倒了晋王和郑家,他们殿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成为储君就多了一分机会。何况趁机扳倒了晋王,将咄咄逼人的事情全都推在燕王的头上,让圣上以为燕王为了储位不容兄长,说不定还能令圣上对燕王生厌,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何德妃冷冷的看了鲁王妃一眼,骂道:“糊涂,你现在帮着扳倒晋王,下一个轮到的是谁?以鲁王府此时的力量,有能力抗衡住燕王府、东宫和凤阳宫三方的势力吗?”
燕王府和东宫虽然对储位都有心,因此并不能完全合心,但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是自家人。晋王府不倒,几方阵营里面能暂时保持相互的平衡,谁都不至于敢轻举妄动。
但是若倒了一个晋王府,燕王府和东宫一定会先联合起来再扳倒了鲁王府,然后他们自己之间再来凭本事争夺储位。
何德妃叹了一口气,怕鲁王妃看不明白形势会坏事,仔细跟她讲明道:“我们不要妄动,只管旁观坐等渔翁之利,再不损坏己方利益的前提下,甚至可以帮郑家说几句话。你听明白,一,圣上念及旧情不会大动郑家,为郑家说话反而顺了圣上的心意;二,经此一事晋王府和燕王府必然会结成仇怨,势不两立。留着郑家帮着晋王与燕王缠斗,消磨燕王府和晋王府的力量,你们鲁王府才能趁机壮大;三、他日晋王和燕王若是斗输了,有今日帮的情分,晋王在自己成为储君无望的情况下,或许会愿意将其残余的势力交给你们。若是晋王赢了,恐怕也是苟延残喘的小赢,到时你们再对付晋王比现在扳倒晋王要容易得多。”
鲁王妃听完这番话,才觉得自己确实将事情想简单了,连忙又奉承何德妃道:“还是母妃想得通透,儿臣自愧不如,望母妃以后多教教我。”
何德妃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