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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此去经年(第1页)

罗大虎抄袭案历经十年终于有了最后结果,罗大虎赔偿十万瀛洲币申请了调解。王城宜已经不再关心最后的结果,她和罗曼斯在父亲王怀舆的资助下去了法国。《凡间》在法国大获好评,在法国待了足足三个月,王城宜觉得自己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法国的艺术营养。

回到沪宁大学,等罗曼斯拿到大学毕业证,王城宜在父亲的帮助下,和罗曼斯一起去了法国国立高等美术学院,重新攻读艺术学位。王城宜去了法国,孙平禹不想让一段原本美好的关系变复杂,他打算回长天市。

王城宜没有和余承舟离婚,但她也没有再回魏家戏院。直到魏建生去世的时候,王城宜给余承舟打越洋电话,余承舟才旧话重提。

“城宜,我看新闻,知道你的画展大获成功,祝贺。”余承舟还是那样消瘦,他将魏家戏院改成了魏家艺术中心,院里是CoffeeTea吧,提供茶点,一楼是舞台,二楼是电影院。田卿卿当上了沪州文化馆的副馆长,她建议魏家艺术中心和文化馆联手,有团体参观完后,只要经费允许,她总会把参观的团体介绍给余承舟,余承舟的艺术中心因此有了不少客源。

余承舟想起王家,心里只有感激,这么多年,王家对他总是尽力帮助。他思来想去,不能再耽误王城宜,应该尽早还城宜自由之身。

“谢谢,承舟。你最近怎么样?”王城宜像问候老朋友一样问候余承舟。

余承舟忍着悲伤,隐忍而平静地说:“城宜,爸爸去世了,我没有告诉你。丧礼办得很简单,就葬在沪州的郊外。”

电话另一端久久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城宜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承舟,这个消息真让人难过,对不起,我应该回去看看爸爸的。”

“不不,城宜。”余承舟赶紧安慰地说,“城宜,这么多年,你和岳父岳母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爸爸的丧礼办得很顺利,他也不喜欢劳师动众大操大办。我知道你最近又在筹办你的新画展,我很为你高兴。嗯,城宜,爸爸已经去世了,离婚,可以办手续了,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为了我考虑。”

王城宜已经早就不在乎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了,她在法国和罗曼斯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她还没有跟父亲王怀舆和母亲田卿卿汇报。听到余承舟重提离婚的事,王城宜思考一会儿才说:“承舟,其实婚姻只是一纸协约。承舟,我在心里把你当成朋友。”

余承舟很感动,他点着头,对着电话听筒“嗯”一声,悲伤溢满心间。

王城宜继续说:“承舟,人生很短暂,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至少余生还可以幸福。”

余承舟苦笑一下,“嗯”一声。王城宜还不知道,孙平禹已经回了长天。这次,不是他离开了,是孙平禹离开了。

田卿卿和余承舟的艺术中心合作过多次,孙平禹作为田卿卿的得力助手,也常常和余承舟进行工作上的沟通。虽然余承舟每次见到孙平禹心里还是会难过,但他始终没有再表露过自己的心迹。

孙平禹临回长天的时候,告别了王怀舆和田卿卿,又去魏家艺术中心当面和余承舟告别。他已经决定接受家里介绍的婚事,和王琳琳结婚。这次,孙平禹的理由和余承舟当年的理由一样,只是,孙平禹没有感到痛苦,他只感到坦然:“承舟,过去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我内心的美好记忆。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接受婚姻了。”

余承舟和孙平禹相对而坐,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他没有回答。

孙平禹看着有声有色的魏家戏院,伤感地说:“距离这样近,我竟然好多年才知道你在这里。造化弄人,我认,今生,我们没有这个缘分。承舟,如果我让你感到痛苦,请你忘了我吧。”

余承舟苦笑一下凄然说道:“平禹,想来,你在我的生命里记忆里已经待了半辈子,忘了你,我岂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记忆,是我自己的事。记忆,也只能属于每一个人他自己。我不感到痛苦,我只觉得遗憾。”

孙平禹看着凄然的余承舟,他消瘦得颧骨有些明显,想必魏建生的去世给他的打击不小。人生无常,人都要接受自己的命运。孙平禹心里难过,但平静地说:“承舟,我们也到了不惑的年纪。呵,都说不惑,但是人生怎么能不惑?我时常想,为什么别人可以‘正常’地结婚恋爱,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不知道,这个问题多少次困扰着我。我常常想起我去世的父亲,他和我母亲吵吵闹闹半辈子,我都不能理解。”

余承舟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在他心里一向爽朗的孙平禹也有如此感伤的时刻。

“他们,只要足够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可是在一起了又总是争争吵吵。”孙平禹轻叹一声,“人生海海,就像这个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人来人往,没有谁能够在这个台上常青。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是我总是找不到自己可以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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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舟起身,到餐吧上拿来一瓶洋酒,他无言地倒一杯给孙平禹,继续听他说话。说吧,说不定,今生,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孙平禹端起酒杯细细看着,人头马,半人半马。他忍不住笑笑,沉默了。痛苦是人类生存的一部分,一些人的痛苦是一些人的良药。

余承舟给自己也倒上一点,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他声音有些低哑地说:“平禹,我守着这个戏台半辈子了,我看过那么多戏那么多电影,我想,人演来演去,其实都在演自己。有的演员入戏,有的演员不入戏,但其实并没有观众。观众看完一场戏走掉,再来一批观众再看同一场戏再走掉,其实他们看到的也都是自己。”

孙平禹举起酒杯,余承舟伸出手,两个人相视一笑,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余承舟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半天,他才静静地看着空空的戏台说:“平禹,去结婚吧。不要有什么负担。你适合家庭生活。”

“哦?”孙平禹倒觉得有点意外。

“呵呵。”余承舟难得一笑,“怎么,你自己不觉得?”

孙平禹也笑:“家庭生活,嗯,是什么样呢?”他想起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心里没有任何向往,只是,他绝不让自己成为乔增德那样的男人,那样的丈夫,那样的父亲。

余承舟认真地看着孙平禹,明朗的小伙子已经长出白头发了呢。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老了的孙平禹,余承舟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温柔。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让人心迷醉,余承舟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孙平禹鬓间的几根白头发,他骤然感到难以割舍的眷恋。刚才的平静、洒脱,就像一个虚假的谎言一样,撕扯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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