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宜默然不语,魏建生讲的合情合理,她再说下去,怕真的让魏建生犯难。
但魏建生想了一会儿,又说:“城宜,你说的也有道理。也是,承舟一离开家就是十天半个月,你在这里守着我们两个老的,也实在无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每个礼拜至少回来一次,如果承舟也有时间,你们就多相处着,这样行不行?”
魏建生几句话,说的王城宜心里峰回路转。她高兴地应下,跟魏建生说好,她后天去沪宁大学。
王城宜回了自己和余承舟的住处,房间里安安静静。
这些天,到了夜晚,大火星已经西沉,但屋内窗台上一株粉瓣透白的晴雯芍药独自抵着寒露,正在开放着。
王城宜爱惜地抚抚花瓣,她和余承舟都不在家,不知道它开给谁看。
再往前看去,是余承舟紧闭着门的书房。
王城宜用用力,书房的门无声地打开。她第一次坐在余承舟常坐的椅子上,用她的生命感受着他坐在这里的感受。
桌子上有一些木屑,王城宜拉开抽屉,发现了余承舟的雕刻。她拿在手里细细看着,竟不知道余承舟雕的是哪里的建筑。
木雕上有一条贯穿的长廊,长廊外侧细致均匀地涂着红色的颜料。她调皮地把眼睛放在木雕长廊一端,像看万花筒一样,从长廊一端看到另一端。她惊讶地发现,长廊四根柱子上都是形态各异的天鹅。
木雕表面除了门和窗户,就是凹凸不平的画,像她偶尔把玩的拓片。
王城宜没想到,余承舟还有这么好的绘画功底。
木刻画上边是一对交颈而眠的天鹅,天鹅神态安详,肚子很肥,卧在一起像一只蝴蝶结。从拱形门栏望进去,王城宜在宫殿里看到一对举案齐眉的恋人。
王子和公主。这是童话世界。
王城宜轻轻放下木雕,忧伤浸透了她新月一样柔美的眼睛。
这样的雕刻要费多少心力才能完成?如果不是心里满怀着爱意,绝无可能完成这件充满故事的作品。
王城宜明白,余承舟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她。
她捧着木雕放回原处,像捧着一颗碎掉的心,从此再也没有走进过余承舟的这间书房。
既然余承舟给举案齐眉的恋人刻上了锁,那她就不能强求自己知道这些故事。别人不想告诉她的事,她不想知道。
王城宜走到书房门口,环顾一下余承舟的世界,忽然感到由衷地释然。
不到两天时间,她收拾好自己在魏家的纸笔,放入一个木箱中。又把衣服拿出来,学着母亲田卿卿的样子,熨烫一遍,然后在刚置办的行李箱中放上几本书帖。等王怀舆的车一到,她跟公婆道声“再见”,带着一颗淡然诀别的心去了沪宁大学。
田卿卿没有一起去,沪州文物馆丢失重要文物,包括他们文化馆都要仔细统计馆藏。田卿卿想正好带着孙平禹好好熟悉一下。
她一边介绍着文化馆并不丰厚的收藏,一边和孙平禹聊着闲话。她才知道,孙平禹竟然还是“高干子弟”。她打趣问:“平禹,你要是早来些时候,说不定我要把女儿嫁给你,去朝北做个官太太。”
孙平禹苦笑一下,想起自己的母亲毛秀春,说:“官太太有什么好做,还是城宜小姐自由自在地好。”
田卿卿故意逗他:“你妈妈就是官太太,你看着她不好吗?”
“不好。”孙平禹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田卿卿想起孙平禹说,他的父亲去世了,想问问他原因:“平禹,你父亲,怎么去世的啊?”
孙平禹默默地站在一幅《飞鸟戏水图》前,看着画上飞溅起来的水花,心还是打了个颤,说:“水。”
田卿卿不解:“水?”
“嗯。”孙平禹的心漫过记忆里的暴雨,简短地说:“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