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想明白,临漳世子错身两步,走进山亭,他这一动,刚巧阻断溶月和秦长风相互窥探的目光。
“姑娘,在下临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临漳一边发问,一边走近她,不过须臾,他就到了她眼前,一股浓郁的龙涎香被寒风卷进鼻尖,熏得她急急后退两步。
糟糕!
她退得太快了。
溶月急忙收住脚,轻抬下颚,一双盈盈美目小心又暗含羞赧地对上临漳世子,然后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又惊慌地垂下眼眸。
下一刻,她小退半步,脸颊微微泛起绯红:
“小女无状,见过世子。”
“无妨。”
临漳轻拂衣袖,笑而上前,这一上前,叫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
美。
真是美极。
眉如远山,黛目似秋,观其举止,尽显世家贵女的风范,再思言行,却又有才女的玲珑和放肆。
眼前的女子,既不像他后宅的那些名门才女,矜持胜过放肆,多赏玩两次便觉无趣,又不似虞沅芷这等小家碧玉,放肆胜过矜持,赏玩地再久都野性难消。
眼前的女子,身上既有矜持,又有野性,且矜持和野性就像夜空中的两颗明珠,各自熠熠生辉,又能和谐共存。
妙。
妙极!
“姑娘,你还没告诉本世子你的芳名呢?”
“小女,宁溶月。”
好耳熟的名字,他,莫非在哪里听过?
不管了。
“可是那个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溶月?”
尤记得某一年的花好月圆,母亲抱着她坐在院中,笑眯眯地对父亲说:“我们的月儿长得真好看,皮肤白白地像梨花,身子软软地像柳絮。”
父亲闻言,哭笑不得:“阿洲,你是江家才女,怎用词这般不讲究?明明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往事历历在目,人却已不知去向。
“回世子,小女的溶月不是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溶月,而是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的溶月。”
“这又何解?”
溶月轻退半步,后背抵上石壁,然后半抬起眼,目光惆怅地落在画上,临漳循着她的眉目,望向石壁。
石壁上,墨梅深深,囚鸟奄奄,看得人心情沉沉,若只是这样一幅画,哪怕画技高超,他也不愿看第二眼。
何况,这幅《枯梅囚雀》图的画技并不高超,最多是笔墨恰当,可这恰当却因雀鸟眼底的一点血红,扭转了!
这一点红,犹如画龙点睛之笔,叫这死气沉沉的枯梅,平添十分鲜活!
妙!
此画之妙,不在梅,不在雀,而在雀鸟眼中有梅,且是一支世人以为的枯梅,雀鸟却当作新梅的梅!
再观梅一侧的那句小诗,“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有相思无尽处”,平仄不对,未押韵脚,实在乱来。
可落在画上,却叫诗句另添趣味,此趣不在诗,不在画,而在作画人的心里开出了一支梅,这梅既是观画人眼底的“枯梅”,又是雀鸟眼底的“新梅”!
妙极!
“来人,把这石壁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