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南唐、东梁、北魏的使臣踏着雨水,走进未央宫的正殿。
“我等拜见西汉皇帝陛下。”
“免礼,赐座。”
待宫人一通忙碌,安置完使臣,韩彪带着陈晏安,终于到了。
“陛下,人,老臣带来了。”
“恩。”
“臣告退。”
韩彪退到一边,陈晏安撩起微湿的袈裟,跪在殿前,双手合十:“贫僧戒欲,叩见皇帝陛下。”
皇帝眉眼不抬:“廉聿为,你可以问了。”
“是。”廉聿为神色一正,直截了当地开口,“陈晏安,陛下册韩家女为皇后的那夜,你在哪里?”
“云台阁的宫宴。”
“你是一直在宴上,还是曾中途离开过?”
“宴开后一个时辰,先皇后不胜酒力,提前离席,不到一刻钟,有人送来一个纸条,说先皇后遇险。
贫僧立刻赶去救人。
贫僧赶到时,四下不见人,先皇后被锁在偏殿,贫僧破门而入,想救皇后出来,却反被锁了进去。
偏殿熏着浓烈的迷香,先皇后意识不清,攀到了贫僧身上,贫僧——贫僧一时糊涂,便和——”
陈晏安没有往下说,而是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告罪:“贫僧罪该万死,求陛下赐死。”
“你的确该死。”
哪怕有些事情过去了十余年,当天子再一次听见这番话,他还是恨得入骨入髓。
廉聿为忙拱手:“请陛下暂息怒气,让老臣多问两句。”
“放心吧,朕要杀早杀了,不会等到今天。”
所以天子为什么不杀他呢?
廉聿为一边腹诽,一边低眉问:“陈晏安,你得知先皇后遇险,为何不回禀陛下,却要孤身救人?”
“因为心急。”
“急什么?”
“不瞒廉司徒,贫僧和先皇后青梅竹马,若不是她突然被纳进后宫,贫僧早就和皇后结成连理。
虽然贫僧和先皇后有缘无份,但旧情难灭,贫僧一听说先皇后遇险,便忘了一切,只想去救人。”
“可你这么做,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是。”陈晏安再伏首,“贫僧对不住陛下,对不住先皇后,对不住陈家满门,贫僧愿以死谢罪。”
说着,他对着斑驳的青砖,重重一砸:“咚——咚——咚——”
咚声震震,声声摄人。
眼见陈晏安磕到头破血流,才略略抬起一点头,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过脸颊,一滴滴砸道地上。
“陛下,那一日,贫僧和先皇后是为人所害才做下万劫不复的错事,请陛下万万不要责怪先皇后。”
“呵。”
皇帝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
陈晏安闻笑,瑟瑟伏首,滚滚鲜红从他额下渗出,在青灰色的石砖上汇成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池。
廉聿为不由地眉心一蹙。
他在朝半生,可谓看尽世人,陈晏安嘴上说着罪该万死,实则毫无悔改之心,否则,他怎么可能不见一点犹豫地认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