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你推我搡,将要踩上杨柳新的胸:
“不——”
生死一线间,凌空伸出一只手,那手揪住杨柳新的后脖,把他当作死尸,在疯癫的人群里拖行。
天上,响雷滚滚,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往下砸,却砸不醒行人,他们在如夜的天幕下,越发疯狂。
杨柳新被拖进聚贤楼,止水屈身回禀:
“姑娘,杨大人到了。”
杨柳新昂首。
漆黑的厅堂里坐着个女子,女子手里端着一盏茶,一个奴婢捏着团扇,立在她身后,为她扇风。
“宁姑娘?”
溶月低眉,看着躺在地上,犹如五体投地的杨柳新,轻轻一笑:“杨大人的礼,重了。”
云淡风轻的调侃,击碎杨柳新的理智,他愤怒爬起:“宁溶月,你知道本官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今天吗?!”
“我知道。”
她的父亲也是一介寒门,苦读十年,带着满腔的理想和抱负,背井离乡,来到金陵,求取功名。
他自持自戒十余年,既未投机取巧,也没背信弃义,高中后,兢兢业业,凭着货真价实的政绩,一步步高升。
她无数次地听见,父亲在难以成眠的冷夜,对母亲幽幽长叹,寒门子弟的仕途之路,太难走了。
“你既知道,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毁尽本官毕生努力?!”
“杨大人说笑了。
第一,你今时所得无关努力,状元之位,大理寺卿,江家女婿,所有的荣华都是靠着算计得来。
第二,就算你的努力被我毁尽,又如何?
父亲远比你努力,可临漳、江家照样毁了他,既他们可以毁了父亲,我又为何不能毁了杨大人?”
“你——”杨柳新听得呲目欲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姑娘,你的父亲与本官何干?!”
“本来是无干,谁叫你娶了江春玉,做了江家女婿呢。”
“本官不娶了。”
“晚了。”
软软糯糯的两个字,远不及屋外的轰鸣雷声、飞扬狂风、如瀑暴雨来得凶猛,但落进杨柳新的耳朵,却能击碎他的神魂!
“宁溶月,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去找戕害宁家的世子和江太尉,你拿本官开刀算什么本事?”
“杨大人,你靠勾栏女接济是真,背信弃义也是真,一旦御史向天子弹劾,你的官位照样难保。
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先破后立,我这么做,是在解杨大人的后顾之忧。”
“什么?!”杨柳新满目错愕,“宁姑娘,本官不才,倒想问问姑娘,经此一破,本官何以再立?”
“凭此。”
溶月伸手,指尖点桌,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盒子长十寸,宽七寸,样式和陈尸的棺材一般无二。
“林缨,拿给杨大人。”
“是。”
“这是什么?”
“杨大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