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描述:“春汛初退,路上泥泞脏污,断壁残垣,未处理的人畜尸体随处可见。当真不怕?”
她被他握着的手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明日一早,我就让荆芥送你回去。”
眼下还没离开皇城太远,一个下午的路程,荆芥脚程快,送她回去再追上,不会耽搁一点进度。
陆执方拢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指,不轻不重掐了下,放到唇边亲,“小梨儿,点头说好。”
“才不好。”
“馥梨……”
“陆大人考虑了人手充足,考虑了师娘的草药典籍,连我会害怕灾后乱象都预设了,怎么最重要的理由却一点都不想?”
“什么是重要的理由?”
馥梨声音轻轻的:“陆执方,你不想我在吗?”
陆执方愣怔。
“你说一句不想,我明日立刻就跟荆芥走。”馥梨将手抽走,翻了身拿背对着他,连着薄被也扯走了。
陆执方怀里一下空荡,温热倏尔散尽。
还未成婚,已经无师自通懂得怎样治他了。
他想的,怎么不想。
看见她从箱子里冒出来的第一眼,还觉得是日有所思看见了幻想。陆执方呼出一口气,“馥梨。”
小娘子给他一个裹成蚕的背影。
他语气幽幽:“我冷。”
“……”
“真的冷。”
小娘子掸掸手脚,撑开薄被,又慢慢滚了回去,将他妥帖收藏在不够宽厚,却温软馨香的怀抱中。
两人都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早,馥梨换上大箱子里预备好的男装,游介然想得周到,连尺寸都大差不差。深蓝色软皮小帽,配同色的细棉窄衫长裤,不过片刻,娇俏清丽的小娘子变成了机灵清秀的小厮。
陆执方看馥梨在眼前转了两圈。
眉眼肤色都用脂粉刻意修饰过,遮盖女气,强调利落干净的眉锋与鼻梁,饶是如此,举手投足依然能看出几分女儿家的天真娇憨,只能糊弄眼拙的。
“难道不像吗?”她刻意瓮着嗓子,眨眼问。
只得七八分像,不过男装到底行事方便,陆执方扶正了馥梨的软皮小帽子,“去到地方少说话,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当个哑巴影子。”
馥梨点头。
陆执方越过她走到屋外,回头催促时,语气终于漏了点笑:“还不快跟上?”
馥梨小跑着去。
翁沙县在定南府,一入定南,事先会经过陶州。
陶州城外,有锦衣青年骑马来回逛,视线梭巡每一个入城的人。馥梨骑马跟在陆执方身后,青年远远先看陆执方,再看她和随行人员,眸光一亮,打马迎上来:“敢问可是赈灾钦差陆大人?”
陆执方侧目:“阁下是?”
青年一笑:“小人是南定知府嵇锐进之子,嵇鹏,家中行二,陆大人叫我嵇二就好。父亲得知陆大人不日将到,特定命我在城外迎接。陶州不曾受灾,但有其他州民涌来,家父怕冲撞了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