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闭门思过有什么差别?
陆敬的脸色终究是沉了下来,“你到底和云梦公主说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陆执方沉默不语。
“陆执方。”
“不说?那你同陆家的列祖列宗去说!”
上一次见列祖列宗的牌位,是新岁祭拜。
陆执方在祠堂守门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迈进去。
他面色平静,伸手触到了神龛底下的机关。机关转动,角落藏在阴影里的石砖打开,露出了更浓重、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皇都高门大宅,都有隐秘的地下室,有的甚至有密道,为了防止战乱或抄家这样的祸事,能保存子嗣的一线生机。镇国公府的地下室,保存的不是生机。
陆执方迈开脚,新净的宝相纹缎靴踏入石阶,一步步从香火明亮的祠堂,隐入冰凉死寂的地下。
他在幼年曾经困惑,害怕突然变得严厉的父母亲,害怕鬼神,害怕病重到脱相的兄长的亡魂。
他费了很大劲才明白,压着他的,从来不是天资聪颖却早夭的兄长。
但现在不一样了。
腰间的绢花早被他摘下,叠成小方块,捏在掌心里摩挲,生出暖意来。人若是知道了自己为何受苦,往往就不觉得苦了。陆执方完全走入了地下室,守门人转动机关,石阶徐徐合上。
祠堂香火安静燃烧,照亮了揩拭得一尘不染的陆家列祖列宗牌位。祠堂外,春日灿烂喧嚣,透过树影流淌出深深浅浅的碎金光芒。
陆执方仿佛没来过,凭空从这个人间消失了。
陆执方寝屋的灯,到子时都没再亮起。
第一夜没有亮起,直到第二夜,天幕挂起了冷冷弦月,都没有再亮起的意思。馥梨甚至找不到木樨和荆芥打探消息,他们在第一夜的白日就忽然都出去了。馥梨沐浴完,待着她的屋子里,独自踱了两圈。
她提上了风灯,往畅和堂去。再回来时,脚步一顿,倏尔望见陆执方的屋里亮了灯,荆芥守在门外。
馥梨快步走近去,荆芥伸手把她拦下了。
她也没想闯进屋门,“是世子爷回来了吗?”
荆芥点头。
屋里的陆执方的声音淡淡:“怎么了?”
馥梨一愣,很多话涌到了嘴边,却不知最先出口的要问哪一句。世子爷进宫去是见公主吗?为何消失了一夜两日才回来?消失的这些时候,在做什么?
独自一人时游移不定的猜测和患得患失,在听见陆执方的声音后,霎时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冲动。她当着荆芥的面,忍着羞赧,问了出口:“你还好吗?我想进屋去看看。”
荆芥一听,摸了摸鼻尖,闪身退到了馥梨看不见的地方。门扉内,陆执方静了一会儿才回答,“现在不方便,我准备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