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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被困,东风推开窗扉,就要翻出去救。一只脚已踩在窗沿上,三楼那僧人却猛跳下来。东风一惊,赶紧缩回楼中,万幸没被察觉。
那僧人站在檐上不动了。东风生怕被发现,只好又退一步,心想:“这扇窗关上,尽可以从别的地方出去。”快步跑向阁西。
才推开另一扇窗,只见张鬼方已被按在地上,五花大绑。两个僧人留下押着他,其余棍僧已经回到楼下,把整间藏经阁团团围住。
昙秀朗声说:“有劳诸位师兄。不知刚才那人是否有同伙,还是要将藏经阁搜查一遍才好。”众人应声。昙秀又说:“阁内书柜众多,到处都可以躲藏。大家切记要仔细找,再分几个人守在楼下,免得贼人逃了。”
大门打开,众棍僧提着棍子,鱼贯而入。东风听见他们商量说:你找一二楼,你找三楼。一直分到最高一层。
东风暗道不好,想将追兵躲过去再说。但他在楼里绕了一圈,实则找不到什么隐蔽地方。不管藏在哪里,这些个僧人比他更熟悉经阁,不可能搜不见他。又听三楼昙秀喊道:“真的有人来过!”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东风心一凉,怎样都想不清楚,自己做错何事,居然叫和尚发现了。
昙秀说道:“诸位师兄,三楼原是我收拾的。上回有一套《楞伽经》,归到架上时,被我不小心弄反上下册,又懒得改了。现在上下却放对了。”
原来东风恰好拿到一本《下》,放回去的时候,想当然觉得下在上之后,所以暴露了行迹。
昙丰听完,竟然教训说:“犯这种懒,是对经书不敬,以后切不可再犯了。”昙秀道:“师兄教训得是。”紧接着众人加快脚步,在阁中搜寻起来。
实在走投无路,东风想:“干脆趁他们分散,阵法未成,点倒一两个,再跑出去找方丈。”折回楼梯口静候。
刚刚矮身蹲下,背后一个声音说:“适才看见施主要翻窗,现在去而复返,原来无常是常义。因有无常,故而有常,若无无常,则无常义。施主是为何事烦恼?”
东风后背好一阵发冷,头皮发麻,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慢慢转过去,原来书架之间放了一个蒲团,有个和尚端坐其上。圆脸长眉,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身形不像是习武之人,然而骨气殊众,呼吸比寻常武人还要绵长安静。
他进来翻找秘笈时,和尚竟不出声。若说是怕他,到他要下楼逃跑的时候,和尚却又发话了。
东风定了定神,心念电转,想道:“等我找到方丈解释,这和尚知道我未曾翻看秘籍,正可以作我的证人。”于是停下来一礼,说道:“小可姓东名风。敢问大师法号?”
那和尚起身还礼:“贫僧神会,其实也不是少林僧人,只是借宝地修习而已。”
他合十躬身之时,东风定睛瞧见,神会和尚头顶、肩头,皆积了一层厚厚尘土。东风鼻子一痒,心道:“传说道行高深的和尚,入定以月为计,回神之时,桌上饭菜发霉、衣破衫烂,甚至世事变迁,都有可能。”又想:“若不是道行极高的僧人,方丈也不可能让他独自呆在藏经阁里。”于是问:“神会大师在此修行多久了?”
神会掐指算道:“有一年了。”
东风心下一喜,急切道:“实不相瞒,小可如今的确有件烦恼之事。我今日擅闯藏经阁,委实有不得已、关乎武林大义的苦衷。而一个陪我同来的朋友,已被当做偷经书的小贼,押到戒律堂去了。”
他解释这番话,无非是想叫神会帮忙。谁知神会不过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施主的烦恼么?”
东风有点恼火,心说:“不晓得何有终在干什么,张鬼方又被他们捉了。这个和尚,难不成还嫌我烦得太少了?”面上仍恭谨道:“小可有个不情之请,请神会大师向方丈作证一句,我在这藏经阁里,不仅未曾偷过秘籍,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神会另找来一个积灰的蒲团,说道:“请坐。”东风坐上去。神会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觉得烦恼,从心中来,还是到心中去?”
那些个棍僧已搜完底下七层,就要上到第八层来了。东风心急如焚,说道:“不怕大师笑话,我对佛法一窍不通,也无佛性。问我这样的问题,等于对牛弹琴了。”神会并不生气,仍微微笑着,说:“佛性是常,烦恼是无常,烦恼之于佛性,如同矿中有金。火炼以后,矿为灰土,其中金则百炼而精。”
东风着实耐不住,一句话都未听进去。想到张鬼方若被押进戒律堂,恐怕要受一番磨难,于是站起来说道:“大师要是不愿帮忙,直说也可。我先告辞,就此别过了。”
话音刚落,楼梯传来“笃笃”脚步声。那队棍僧上到八楼,站在梯上,昙丰朝里叫道:“神会大师,大师今夜是否见过一个人?”
东风站在暗中,恰好被神会挡住。从夹缝之间看过去,能看见一排林立铁棍,黑黝黝精铁打就,装有铜杵头,每根棍子足有百多斤重。东风僵在原地,心想:“转身跑么?”又不知楼下还有多少追兵。
神会稳坐不动,说道:“什么人?”
昙丰正色说:“似乎是偷经书的,一个已经捉到了,一个不晓得在哪。”
神会说:“我是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昙丰不疑有他,合十礼道:“那便是我们打扰了。”就连昙秀也说:“这贼人或许还藏在楼中,大师切要保重。”
神会说:“无妨。”昙秀招招手说:“诸位师兄,我们再上楼找罢。底下都不在,贼人一定是上到顶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