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娘闻言,便干脆利落答“好。”
七娘却有些震惊于她的信任“你就不怕我因此害了你”
“七娘难道没发现,你每次助我,都是先优先为我考虑,其次才会提出自己的问题。比起叔父他们,你实在良善过头了。所以我信你。”杨玉娘笑道,“说吧,想我它学什么话”
七娘冲杨玉娘拱手一拜“南诏大捷,六诏合一。陛下千秋功业,当为天策上将”
大明宫,含元殿上。
殿内陈设礼乐、历代宝玉若干,帝王仪仗庄严,临轩检阅众臣。
李隆基着一身衮衣,头戴十一珠串冕冠,正在接受宗室子与诸番使节的拜贺。
皇太子与诸公的献寿礼仪已然结束。按例,中书令李林甫上奏地方贺表之后,朝集使们精挑细选了各州的稀罕物什,便要由户部尚书亲自上奏。
门外是大明宫内侍的一声声高唱传唤。4
今年岭南由张九龄亲自出马,奉上了新茶、阴阳石英石与岭南铜鼓,另外,还特意献出了黑火药的技法。
帝王难得看到个与众不同的怪石造型,连忙抬手唤张九龄起身,笑道“不愧是张九龄啊,朕就知道,叫你去岭南一趟,定然会斩获颇丰”
张九龄躬身拜了一拜“陛下抬爱,臣能为民做事,甘之如饴。”
来之前,他原本是想以黑火药的奇功,为李白和七娘讨个封赏。谁知,却被这对父女干脆利落拒绝,七娘甚至断言,陛下对阴阳石有兴趣,都不会对黑火药感兴趣。
果不其然,上首的帝王一直夸赞着那座巨大石雕,分毫没有在意写着技法的纸册。
张九龄只好躬身提醒一声。
李隆基醉了酒,看字模模糊糊的,耐着性子扫到“硫磺”一字之后,忽然眼前一亮“朕记得,此物是炼丹所用,属于猛毒的金石药,伏火之后,便是上乘的炼丹之料。”
帝王连忙转头吩咐“高力士,差人去看看,这硫磺加了硝石,伏火是否能少烧朕几座丹房。烧了人事小,炼丹进度太慢才是耽误朕的大事。”
高力士往下首看了张九龄一眼,见这位昔日的大相公脸色阴沉,便欲言又止地想要提醒陛下两句。
李隆基似笑非笑,睨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只得躬身“奴这就去办。”
张九龄只觉心中冰凉一片,再没有听这一室的吹嘘拍马。
之后“大陈设”环节,轮到诸蕃进献,李林甫忽然上前道“陛下,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有些孝心,听闻陛下喜胡旋舞,苦练多年,臣瞧着也算费了一番心思,不如给他个机会,面见圣颜”
李隆基听底下的人干巴巴编故事唱赞歌,也是无趣地直打哈欠。索性笑着挥手“平卢兵马使噢,朕记得他,有几分勇武之力,不知五大粗的汉子跳舞如何召进来吧。”
李林甫如愿以偿,退到一边,等人进入殿中。
那安禄山他也未曾见过,但不妨碍做个引荐,卖个人情,日后好共谋事。就像上个月,他才向陛下推荐了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出任宰相一般。
安禄山生得高大威猛,人又胖,入殿直让不少文官倍感压力。这人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很懂得权势低微时向人低头的道理,几句话便逗得李隆基抚掌大笑起来。
帝王喝多了,满殿的溜须拍马叫他愈发自大,对待蕃将便像是逗一条狗。
他伸手指着殿前道“你出身康居,那西域十六国的胡旋舞定然跳得不一般,来,今日若能叫朕开怀,升你个节度使又有何难”
殿中老臣闻之哗然。
然而,那安禄山却连忙合着弦歌一声响,上殿前舞了起来。一时间回雪飘摇,左旋右转,灵活的胖子如一道旋风,带起了满殿惊叹之声。
这支胡旋舞一直跳着,转着,时有变幻。直到李隆基大笑着开口喊停,封了安禄山新的官职,才终于将闹剧作罢。
张九龄期望的新年新气象并未到来。
反之,朝廷中枢似乎在往他不愿见到的方向加速崩溃中。
察觉到这位老臣的愤懑悲恸,帝王终于舍得抬眼,又补了一声“九龄在岭南劳苦功高,就不用再回去那等破落地方。留在长安,做个同平章事吧。”
张九龄重新拜相,却只能苦笑一声,跪接皇恩。
出太阳时,元日大朝会终于散去。
张九龄从大明宫出来,七娘才别了杨玉娘,立在宫墙外等他。
肃寒的冷天里,女郎裹了披风袍衫,特意避在车驾后头,免得被风吹得皴了脸。等张九龄靠近,她便陡然冒头“哇啊”一声,伺机吓唬小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