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用双目丈量,这石屋不大,长约莫三丈,宽约莫两丈,乃厢房制式,红叶居便有类似厢房布局。东西两面各有方形窗户,窗花早已脱落。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中间各有一女。
五女皆被红绿相间的绳索缚紧,手腕脚腕相连,姿态十分狼狈,反弓着躺自地上。被如此捆住,便是武功再高强,也绝无可能反抗,全似砧板鱼肉。
林尘目光停留在右侧墙角,那有一女,身穿粉色衣裙,头发凌乱,一只脚穿着粉红绸鞋,一只脚白袜在外。
看这一身行头打扮,定是卞灵无疑。林尘心道:“可叫我一番好找。这卞灵全身狼狈,但衣裳还算平整,想是未被欺辱过。否则这仇怨可就大了。”
旋即自嘲一笑:“难道未被欺辱,这仇怨便不大了么?也罢,也罢,我日后躲着她,想是也没甚机会相见。她若记恨,便由她记恨,反正碍不到我。”
林尘心藏邪气,但终究做不到心如铁石,若非生死仇敌,总归不愿手沾鲜血。故行事作风,总带几分,任你东西南北我,我自迎风笑的洒脱。
毒花帮鞋绣有片三花瓣的弟子,一一取下五女口中棉团。一时间,五女泪水横流,口中尽在哀求,祈求对方放她们离去,或自爆性名,自爆家世,或许下重诺。叽叽喳喳,吵得那弟子不耐烦,重重冷哼一声。五女又吓得色变,再不敢说话,只是抽泣之声,是怎么也止不住。
林尘忽一愣,目光稍向右转,看到一道熟悉身影。那女子身材高挑,容貌俏丽,嘴巴一闭一合,发出某种低沉的魔音。
那魔音常人难以听到。但林尘体质异于常人,五感敏锐亦异于常人,那魔音便似蚊蝇振翅,在他耳边轻轻飘过。似有似无。
那魔音,自是出自音魔门“魔音千幻”,此女正是步三心之徒:秋霜。
林尘心道:“好巧,竟在此处遇见她。说来我与她共赴险境,情谊不浅。偏偏步三心又被我杀。当真是一段孽缘。”话中“情谊”二字,仅是指寻常之情,而非男女之情。
林尘不住自个埋怨道:“林尘啊林尘,你这沾花惹草的本领,也不知从谁学来。偏偏沾的都是毒花。”
但深入一想,又觉十分委屈,因他确实问心无愧。
林尘再望另外三名女子,容貌各有千秋,都可算作大美人。只纵然是美人,此刻也毫无形象。卞灵看似骄横,实则胆子极小,此刻竟是她哭得最为大声,满心彷徨。
林尘忽是想起人盗四子的莫无言。那日火烧潜龙帮人堂,人盗四子四散奔逃,被初到青宁郡的卞灵、宋闸、刘长锐多管闲事,一一擒获。
其中莫无言最为凄惨,被卞灵反扭四肢,再用细绳捆定,活似一乌龟王八,还被卞灵踩进水中,吃了一路河水。
这才过几日,便“恶有恶报”,轮到卞灵狠狠狼狈一回。林尘有些想笑,心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这卞灵若落我手中,定会嚣张至极,搬出自己的门派势力,要挟我放了她。现下好了,落毒花帮手中,可是服服帖帖,这哭得,可无形象可言。”
林尘见得此景,纵使先前卞灵骄横顶撞,那气也全消了。待三花弟子离去后,他轻掀开瓦片,无声从屋顶落入房中。
他轻拍卞灵肩膀,卞灵扒自地上,动弹不得,又被关在昏暗石屋许久,头脑昏昏沉沉,被这突的一拍,着实吓得不轻,眼泪水便要流下。
林尘低声道:“是我。”卞灵看清林尘面容,神色自惊恐转为愤怒,睁大眼睛,怒瞪林尘,心中倏起无限委屈,发出“呜呜”模糊骂音,意思是:“杀千刀的王八蛋,我不过气你不过,半路拦你。你却好生恶毒,竟将我买给毒花帮。怎的?这当口又来瞧我笑话?”
心中一哀:“你瞧便瞧罢,反正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怪我一时轻敌,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死又死不得,还被你这贼子瞧了笑话。”
想道此处,愤怒也自个消了,只绝望延绵不绝。林尘道:“你不出声,我帮你取下棉团。”卞灵“呜呜”两声,轻轻点头。
林尘解下棉团,上面沾着唾沫,湿腻腻林尘觉得脏,立即丢在地上。卞灵一瞧,心中更觉委屈,心想自己这境地,是谁一手促成?他倒好,来羞辱自己便罢,竟还这般嫌弃。卞灵再忍不住哭出声来。卞灵骂道:“你好生恶毒,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毒虫毒猪毒狗。”
林尘道:“你才毒,不识好人心,见面便骂人。”卞灵哭嘁嘁道:“我怎能不骂你,你害我没了自由,身陷魔窟,我再不骂你,日后便是骂你,你也听不着了,又有什么意义?”
林尘道:“你弄清情况,我是来救你的,你再骂我,我便走了。”卞灵一愣,“当真?”林尘心中喜道:“这女人头脑简单,但十分骄横,如若重获自由,定是不听我狡辩的,我现下与她说清楚,日后可免去大麻烦。”
便晓之以情,通之以理,将昨日今日之事道清道楚。卞灵听明由来,发现确有道理,便是想寻破绽,却也寻不出来,今日遭遇,好似真是自己轻敌大意,又见财起意所导致。哪怪得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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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一红,哭着心道:“臭男人,师姐说得没错,天下间男人最是无情。我现下被绑成这副羞人模样,他却只顾得那道理,难道千里迢迢来寻我,只是为与我辨理的么?”心中又羞又囧。
林尘道:“理便是这个理,我这次救你,待你有恩,不求你回报,只求别来寻我麻烦。你同意否?”卞灵道:“好,你救我出去,你我一笔勾销。”
林尘上前解绳,但这当口,忽又听一阵脚步声。林尘用手指指了指屋顶,示意先上去躲躲。
卞灵心神大慌,怕林尘一去不回,却苦无良策,且她手脚受困,又能如何?只能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林尘刚欲起跳,见地上棉布,便又拾起,道:“委屈下。”
卞灵面色难看,屈辱得几乎流泪,尤是想到,那绵团尽是自己唾沫,却这一男子拿在手中,生出无地自容的感受。但还是轻轻张嘴,咬住那绵团。
林尘纵身一跳,藏自屋顶之上。果见一名绿衣红鞋的男子,正朝此行来。林尘见其步伐沉稳,似叫“刘火手”,是名武宗强者,不敢怠慢,死死藏好。
见那刘火手推门入屋,忽眉头一皱,自西角开始,检查五女身上绳索。确定无异后,自言自语道:“怪哉,怪哉,分明捆得极好,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定也动弹不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