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民正感到奇怪,是何人在这冬日的夜晚,来到这大观楼上弹奏《春江花月夜》呢?这人好高的兴致、好高的琴技啊!
不等刘一民遐想完,就听一个娇嫩的女声伴着古筝曲调曼声长吟:“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刘一民正听得痴迷,就听见身旁的唐星樱冷哼了一声,开始大声背诵:“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寂静的夜里,唐星樱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压迫得楼上的古筝声也跟着越来越急,完全失去了曲调婉转的雅意。等唐星樱朗诵完,古筝声也嘎然而止。刘一民感到很郁闷,抬头看了一眼唐星樱,只见小丫头俏脸通红,胸脯急速起伏,两眼满是眼泪,就摇了摇头,说了句“何苦呢”?
正要步下大观楼,回保安团部去,就听刚才的女声说道:“长官请留步。”
刘一民感觉这简直是有点滑稽,好像回到了金庸、古龙小说里的情节,就停止了脚步,想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在装神弄鬼。
楼上下来一个姑娘,留的是那个时代常见的女生短发,上身穿一件兰底碎花的缎子小棉袄,下身穿的是蓝色棉裤,椭圆脸上一对深汪汪的眸子,月光下看上去很精神、很漂亮、很美。往唐星樱身边一站,简直是名花倾国两相欢,难分轩轾。
刘一民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那姑娘考虑了一会儿,鼓足勇气问道:“你们是红军么?”
刘一民吃了一惊,现在宜宾城里,除了被俘虏的军人、团丁、官员、警察外,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红军。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刘一民回答,唐星樱就掏出了自己的小手枪,指着那姑娘声色俱厉地喊道:“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
那姑娘看都不看唐星樱,对着刘一民急切地说道:“快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红军?”
刘一民按下唐星樱的枪口,点了点头。
那姑娘说:“我叫赵小曼,我父亲是中共宜宾特支的成员。他们发现你们把保安团、警察的枪都缴了,就想着是我们的红军到了。派我来替他们侦查的。”
宜宾特支?刘一民想了想,历史上确实是有。就上前握住赵小曼的手说:“欢迎你,赵小曼同志。”
赵小曼说:“你们别走,我回去喊他们。对了,监狱里还有我们的同志,你们一会儿赶紧把他们救出来。”
刘一民指着黄苏说:“赵小曼同志,我们要回保安团部去,这是我们的黄政委,一会儿你带同志们直接到保安团部去找他。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给他说,让他帮你们解决。”
赵小曼答应一声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刘一民说:“我要跟你一起当红军,你得等我,不准跑啊!”说完,才急匆匆地跑走了。
李成毅看着赵小曼的背影,笑着说:“这姑娘和我们的唐星樱同志一样漂亮啊,而且还会弹琴。”
话没说话,就听见唐星樱鼻子里哼了一声,吓得李成毅赶紧闭嘴。
黄苏看着天上的月亮,慢悠悠地说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师长,你有麻烦了!”
唐星樱把脸一扭,直接蹬蹬蹬下楼去了。
王大湖不解地问刘一民:“师长,这个后勤处的小唐同志怎么看上去好象有点生气啊。”
刘一民没好气地说:“闭上你的嘴,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一民回到保安团部,刘建立就报告蔡中率领的后续部队再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可以赶到宜宾。刘一民问有没有总部的回电。
刘建立说:“有,总部电令我部稍事修整后马上出发,直指成都,并且要我们不必再考虑和主力配合问题,一心一意夺取成都。一军团一师正在向这里急行军,预计后半夜可以到达。”
刘一民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丝微笑,他完全能够想象到,当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接到占领宜宾时候那无比喜悦的神情,一定是急令各部队昼夜兼程向宜宾前进。
刘建立看刘一民不说话,只是淡淡地微笑,就问:“师长,你说的用炮艇拖木船送部队的办法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们就走大路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人盘查我们,速度也很快的。”
刘一民说:“理论上应该行,只是能拖多少船的问题。如果不行的话,你率部队走大路,我率特战队坐炮艇,在乐山汇合。现在我们是在和敌人抢时间,就看是我们到的早还是他们知道我们入川的消息早了。”
刘建立说:“我去催催何明亮,看他弄得怎么样了?”
合江门码头上,何明亮指挥工兵营的战士们,在码头工人的帮助下,正在用钢缆连接炮艇和货船。刘建立到的时候,发现几个川军士兵也在指导、帮忙。等一支船队连接好了,何明亮就让战士们陪着川军炮艇的操作人员开上在江里游曳了一圈,感觉缆绳连接的很牢固,就开始编结第二支船队。
刘建立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要回保安团部,何明亮说:“请参谋长转告师长,我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编成十二只大船队和两只小船队。刚才我们在其它码头找到了两艘税警的巡逻艇和十艘从重庆驶来的机动货船,巡逻艇马力小,机动货船马力很大。这样就可以把部队全部带走了。”
刘建立说:“你说的是把全师都运走还是三个团啊。”
何明亮头抬都不抬,只说了两个字:“全师!”
刘建立回到保安团部的时候,李清和吴征已经满载而归了。
李清端起刘一民喝水的碗,咕咕咚咚就喝完了。抹了抹嘴,说道:“师长,通道的那些家伙们和这几个家伙一比,简直是穷人。我们到县长家一看,好家伙,他家住的象别墅一样,好阔气啊。我们在他的书房书柜里找到了暗室的门,进去一看,奶奶的,柜子里一根根金条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把里面照的黄灿灿的。我一数,妈呀,整整1200根。称一下,每根都是足足的1斤重。再一数银元,整整60万块。我的天呀,这家伙从哪里弄了这么多钱呢?”
刘一民也是满脸疑问。
李清又喝了口水,说到:“我一审问,原来这家伙的爷爷做过满清的昭通管采铜的官,他爹又做了满清的专门管盐运的官,他又做了几年宜宾知县,后来就开始做县长。奶奶的,感情他们一家三代都做的是捞钱的官啊。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中国之所以这么穷、这么弱,都是这帮干肥缺、捞肥差的家伙惹的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