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伏蝉与上官瑶环回到文庙大殿,苏无名与卢凌风已经唤来了吉祥,正准备询问其所见所闻。
两人踏进大殿,吉祥便顺势瞧了一眼,先是李伏蝉那挺拔的身躯映入眼帘,吉祥内心一颤,果然还是这般阴魂不散,那日一见,心有所感,吉祥虽有轻视之心,可面对李伏蝉,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不安,终究驱使他做出了些改变,如今再见,吉祥也不免为那日的决定沾沾自喜。
吉祥虽心思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刚刚拜见过苏无名几人的低垂身子,再低下了几分,对着刚刚进门的李伏蝉两人深深一礼,“小的吉祥,见过上官!”这才微微抬头,只是这无意间的一瞥,又令吉祥一愣。
上官瑶环奔赴凶案现场,自然身着官服,大唐黜置使并无固定制式服装,但上官瑶环还是宫中五品尚宫,水蓝官服,圆领大襟,长袍水袖,其人虽施粉黛,却,眉眼如黛,眸灿如星,自有一番清灵明媚之美,琼鼻挺直,唇不点朱,虽无笑颜,但那温润的水眸却似垂怜世间的神女。
吉祥内心巨颤,他沉寂多年,心无涟漪,唯独前不久见到了令他怦然心动的轻红,欲念乍起,久久难息,这才催生了此后种种伤天害理的计划。只是这一刻,这一眼,吉祥第一次后悔当年隐遁山林,也是第一次怀念起那些劫掠美色的日子,他初见轻红已然叹息,独孤为何有这样一位美温婉貌的妻子,可直至此刻,他才恍然长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圣洁的女子,宛如神女临凡。
连吉祥都未曾发觉,他已然愣愣地望着上官瑶环,目光中满是欲望与贪婪,片刻前伪装出的唯唯诺诺,已荡然无存。
苏无名何等眼力,刹那间便察觉出吉祥的异样,而吉祥那炽热邪恶的目光也引起了卢凌风的注意,他扈从天子,见到的大都是达官显贵,但他热衷破案,长安之时,也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凶犯,那些人眼中的凶光与欲望,与眼前的吉祥,别无二致。
苏无名与卢凌风对视一眼,眉头皆是轻轻皱起,他们早就听闻了文庙之事,对这吉祥已起疑心,如今面面相对,再见此人作为,更是心生厌恶,无论其是否凶犯,此刻,对上官瑶环露出的这般神情,便足够令他们心中不喜。
而上官瑶环七窍灵异,自然察觉了吉祥眼中的恶念,只是,宠辱不惊,上官瑶环自小出没宫廷,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那个庞大的牢笼里衍生了无数阴暗,高处的人,自然一览无遗,只是吉祥这样的目光,还不足以令她动怒,但,眼中的清冷更显淡漠,温润的水眸也渐渐生出寒意。
李伏蝉瞧着吉祥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怒气,本还轻松舒缓的面容渐渐凝沉,目光似剑,丝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渐渐流露,李伏蝉不动声色,步伐却悄然而动,向前一步,立于上官瑶环之前,隔去了吉祥的目光。
而在李伏蝉重新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吉祥终于反应过来,眼底的欲望如潮水一般褪去,再看李伏蝉,心底的不安重新迸发,赶紧低下头去,心中却是不断呼喊:他想杀我!
吉祥自是在江湖中厮混的人物,对待杀气如何陌生,那李伏蝉身上的杀意几乎扑面而来,常人或许感受不到,但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怎能忽视,吉祥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忍不住后撤一步,还想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苏无名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肃声道:“吉祥,我且问你,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吉祥回过神,急忙转身,避开了李伏蝉的眼神,道:“昨晚酉时初刻。”声音中略有颤意,此刻场间俱是捕手,更别说,还有李伏蝉这位煞神,前一刻,他竟因欲望而露出了马脚,要说不紧张,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随着苏无名的发问,吉祥暗自舒了口气,强行冷静,顺着早已准备好的措辞一一道来。
“酉时?”苏无忽然上前两步,紧紧盯着吉祥,那不怒自威的目光令刚刚平复的吉祥又是一震,“可曾记错?”
吉祥结结巴巴道:“不,不会,每日酉时来临,我便做好饭菜,准时给二位举人送来,风雨不变,这两日,独孤举人突然归家,昨日却是回来过一次,却又离开了,我便只准备了刘举人的饭食,昨日傍晚,我送饭时东堂无人,便喊叫刘举人,亦无回应,我这才四处寻找,没想到,寻到了刘举人时,已然这番情景。”
卢凌风忽然问道:“你刚刚说,独孤遐叔这两日归家,但昨日,回来过一趟,是吗?”
吉祥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仿佛又恢复了初来此处的那副唯唯诺诺姿态,“是,前日便已回家,昨日突然来取了些书,说是家中有事,需回去几天,这,独孤举子归家,这位李先生也是知晓的,他昨日早间也来过庙里。”吉祥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提及了李伏蝉,想为他的说法增加些可信度。
卢凌风接着问道:“独孤遐叔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卢凌风虽然听闻了苏无名几人提及了独孤遐叔一事,却还未闻及轻红,故而不知独孤遐叔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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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直接道:“他,家有娘子,无儿女,那娘子偶尔到庙中送些换洗的衣服。”说到此处,吉祥似乎欲言又止,想了想,终究是停了下来,可在旁人听来,却像戛然而止。
上官瑶环已然走到了苏无名身旁,审视着吉祥,见吉祥这般言语,声音清冷,道:“没了?接着往下说啊!”
吉祥的头埋的愈发低,虽心中欲念突起,但此刻他怎么也不敢造次,深怕再出纰漏,只是支支吾吾了两句,回了一声,“没了!”
苏无名自然察觉到吉祥似乎仍有话说,但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天喊地的声响,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踉踉跄跄跑进了大殿,刚进门,视线便落在了刘有求的尸体之上,只一刹那,哀嚎响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刘员外匍匐在刘有求的尸体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谁可言说!
苏无名几人看着刘员外那悲怆的神情,倒是不忍再视,几人缓缓走出门外,吉祥倒是留在原地,安慰起刘员外。
李伏蝉落在最后,看着吉祥被刘员外揪着衣领,不断质问,李伏蝉目光冷漠,面无表情,看着吉祥那一脸无辜而又怯懦的表情,又看了看地上早已咽气多时的刘有求,虽都非善类,可却是苦了这位父亲,只是刹那,李伏蝉便斩去心头的思绪,自作孽,不可活,刘有求有今天这一劫,与其父之溺爱息息相关,李伏蝉自也不会以他人之错来折磨自己,转身离开了此处。
门外,卢凌风忽然停住脚步,看了看苏无名与上官瑶环,待李伏蝉来到,这才开口道:“那独孤遐叔虽在此庙中了迷药,但既然他昨日回过此处,那这嫌疑必然是逃不开的,我去寻他,问清昨日动向,也可证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