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宣读罪状的官员最后“凌迟”两个字高高地在刑场上回荡,原本喧闹的人潮也安静了一瞬,然后便爆出更大的叫好声。
虽然上雍每年秋天都要处决不少人,但被凌迟的却极其罕见的,往往几年甚至十几年都遇不到一桩。
毕竟朝廷也是要讲究仁德的,一般若非当真引起众怒难以平息,寻常情况下只要不是什么暴君昏君,多少也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
纵然是朝堂官员犯了死罪,多半也是问斩,甚至是赐毒药和白绫,寻常百姓就更犯不上什么凌迟大罪了。
从前被如此判决的,多半都是些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或者有悖人伦令人发指的恶徒。
那官员念完了之后,将手中的折子一合,转身恭敬地送到三位监斩官案前。
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自然不好做主,双双看向谢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东西谢衍本来早就烂熟于心,也只是随意翻了两下便道:“验明正身。”
那官员又转身对下面的人传令道:“验明正身!”
立刻有几个人朝着刑台走去,一一将上面的几个人验明正身,然后回去禀告。
“启禀大人,犯人身份确凿无疑。”
官员转身恭敬禀告,“启禀王爷,各位大人,犯人已经验明正身。”
坐在谢衍左手边的刑部尚书抬头看了看时辰,道:“王爷,这就行刑?”时间还不到啊。
谢衍倒是不在乎时间,事实上法律也没明文规定非得等到午时三刻才行刑。大冬天的坐在这里,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在场还有不少年事已高的大人,回头要是冻出毛病来了,又少几个人干活。
马上到年终了,下半年朝廷事情太多,饶是谢衍也觉得有些头疼,无法再接受朝中能干活的人减员了。
正要抬手去抽桌上的令牌,却见对面刑台上余沉似乎对站在他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站在他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这边。
谢衍思索了一下,还是抬手让人过来。
那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在台下禀告道:“启禀王爷,那罪人说他想要问一个人一句话,作为交换他可以告诉王爷一个秘密。”
余沉跟在白靖容身边多年,当然是知道不少秘密的。但他是注定要死的人,也不怕刑讯拷打,因此谢衍也从不打算在他身上花费心思。
谢衍淡然道:“本王无法替旁人做主。”余沉总不会是想要问他什么。
这时,崔折玉和崔子郢从人群中越众而出。
她手里有摄政王府的令牌,刑场周围的侍卫并没有拦她。
崔折玉走到台下,恭敬地道:“王爷,民女还有几句话想跟余沉说。”
谢衍深深地撇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崔折玉带着崔子郢走到了余沉跟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眼前狼狈的男人。
“听说今天为你行刑的这位刽子手师傅手艺极好,希望你能多撑两天。”凌迟是一个折磨人的刑罚,用渔网将人给网起来,然后用刀子从渔网挤出的缝隙间一刀一刀地片肉。据说手艺最好的刽子手能割三千刀,历经三天而人不死。
余沉望着她道:“你希望我活多久?”
崔折玉微微偏头,笑颜如花媚色逼人,“自然是越久越好,不知道这位师傅能不能从你身上割下三千片肉呢?便是如此……也不够那些被你害死了丈夫儿孙的人分啊。”
余沉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崔折玉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就越知道她在心里是如何恨他。
“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余沉咬牙道。
崔折玉笑道:“你问,我不一定会答。”
余沉道:“当年……你是不是怀孕了?”
闻言,崔子郢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姐姐。
他回来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崔折玉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问这个啊,看来你方才是看清楚我说的话了。”她抬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腹部,微微垂眸道:“是啊,当初…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余沉不由得颤了颤,道:“孩子呢?”
崔折玉突然笑出声来,仿佛笑得有些站不住了靠在旁边的崔子郢的身上,看着余沉抬手抹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当然是没了啊,爹娘下葬的第三天,我亲手在他们坟前打下来的。”
“你!”余沉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折玉,他想过很多可能,比如崔折玉将孩子生下来送人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没了,却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