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这个王朝最有见地的一群人,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边缘了。再不自救,只有死路一条。”“!!!”井宾骇然。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生死存亡?”
就算他知道大闽如今面临的问题很严峻,但用上这四个字,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先生,你可能在想,这一次咱们面临的又不是北境之战那般艰难的境况,何以我会用上生死存亡四字,是吗?”“让公子见笑了。”井宾不好意思地表示。
但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而且他敢说绝大部分人都是他这样的想法。
“北境之战,危险来自于外部,有多严峻大家都看得见。眼下咱们遭遇的许多都是看不见的危险,不对,不是看不见。而是看见了,总是有人装作看不见。懒得管,不敢管,以致矛盾越来越深。这样的危险才是最为可怕的,许多王朝灭亡归其原因不是来自强劲外敌,而是自其内部击溃。”井宾素来是一点就透。
“魏大人正因为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极力劝谏圣人要整顿吏治、改革赋税?”“魏阶本来也不想这样,整顿吏治,这块骨头比起抑制土地兼并还要更加难啃。像他这样的聪明人,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本来是不会自找麻烦的。”老实说,魏阶这一举动,让杜晚枫都对他肃然起敬。
过去他对魏阶的评价一直挺高的,可到底有些保留。
就像魏阶一开始接下这桩差事时,想的是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没有几个人有那样的魄力和勇气,可以将自己完全豁出去。
可这个人,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足够清醒。
当意识到这个王朝已经无路可退时,他便能斩断自己的怯懦和犹疑,化身为一个斗士——杜晚枫很欣赏这样的人。
也愿意全力襄助于他。
当然,与其说是在帮魏阶,倒不是说是在帮他自己。
因为这些事他想做,也必须去做。
一次霓阳之行,让魏阶看到了官僚体系的腐败,也看到了民生艰难。徐亮的案子,更是让他意识到朝廷、地方官员、富绅大户,形成了各种繁杂的利益交叉网。已经渗入这个国家各个脉络,捆绑着她的呼吸、侵吞着她的血液,榨干着她的养分。
他仿佛能听到这个国家垂垂老矣地哼气声,听到她在挣扎在哭泣——在那一刻,深藏在魏阶体内、从不曾消失的为官初心,被重新唤醒了。
他知道,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甚至是粉身碎骨。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魏阶以为自己会害怕。
但恰恰相反,他感到无比的振奋,胸腔里的血液沸腾着、咆哮着。他焕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生机和活力,仿佛过往那些年都白活了。
魏阶忽然想到了前首辅杜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