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慧琴心里产生了一丝畏惧。
她见过很多强势的人。要么是巨商豪富,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既然这个叫做谢浩然的孩子张口反问,就意味着他平时接触到的人都可以颐指气使。由此想来,对方家里一定很有背景。父母双亡大概是因为偶然,只有权势财富庞大到一定程度的家族,才能蕴养出这种丝毫不肯吃亏,甚至目中无人的年轻后辈。
想到这里,席慧琴眼中的冷意略有缓和,说话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我在省财政厅上班,是审计处的副处长。”
谢浩然随即把视线移到对面,落在了柳正扬身上:“那叔叔你呢?你在哪儿工作?”
柳正扬心里也有着与席慧琴同样的顾虑。他的微笑从吃饭前就一直没有断过:“我在省府办公室。呵呵!小谢啊,你和怡霜是同学,平时多来家里玩,可以一起学习嘛!”
席慧琴性子很急,保姆刚把装满米饭的小碗摆在谢浩然面前,她就张口问道:“小谢,你家在哪儿?”
谢浩然用筷子夹了厚厚一摞火腿蒸乳饼,放在碗里慢慢吃着:“我住在三旗村。”
席慧琴再次愣住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柳蓉忍不住道:“三旗村?那地方我知道,不是说真在拆迁吗?”
谢浩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的,所以我现在外面租房子住。”
柳蓉有些疑惑,只是没有把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你们家有亲戚在那边?”
谢浩然没有隐瞒:“我妈就是三旗村的人。我的户口也在那边。”
一种不妙的感觉在柳蓉头脑里发酵,她迫切需要得到证实:“那你爸爸呢?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军人。”
谢浩然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回答的非常自豪:“他参加过自卫还击战,立过功,受过奖。”
紧张的感觉略微有所松缓,柳蓉想当然地问:“小谢,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是什么级别的干部?正团?还是师级?”
谢浩然回答得字正腔圆:“我爸是个排长。”
这是他在遗书上看到的。
席慧琴刚用筷子夹住的一块羊肚菌掉了。
柳正扬手里的红酒杯毫无预兆倾斜了一下,差点儿泼洒。
柳蓉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明显是在强忍着笑。
柳怡霜倒是很自然。她认真地说:“爸、妈、二姑,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
这顿饭吃得气氛尴尬,谢浩然却丝毫没有顾忌。他的确饿了,也吃了个满饱。离开的时候,对三位成年人一一道谢。
席慧琴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将整个上身用报纸挡住,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隔着薄薄的报纸,清清楚楚可以感受到她的冰冷,以及愤怒。
柳正扬一成不变的微笑令人怀疑那几乎是用某种先进技术固定在他脸上。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
“小谢,今天的菜合不合口,吃饱了吗?”
“有空再来玩啊!”
“再见。”
柳怡霜送着谢浩然出来。
一路上沉默无语。快到省府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谢浩然停下脚步。
“为什么要这样?你其实不喜欢我,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他淡淡地问。
柳怡霜低着头,双手横抱在胸前,平静的声音与平时没有区别:“我不喜欢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些人。很抱歉,用你来做挡箭牌。”
谢浩然抬起头,看着远处楼房窗户里闪亮的灯光:“做这种事情,你应该找戴志诚才对。他比我更合适,而且也喜欢你。”
不等柳怡霜说话,谢浩然忽然间醒悟过来:“等等……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一股强烈的怒意从身体里释放出来,却被清冷的夜风瞬间吹散。
他深深吸了口气,锐利的目光中带着厌恶,一个字也没有说,转身离开。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了。
柳怡霜没有撒谎,她的确是不喜欢母亲给她介绍的那些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