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拨动灰白袖口下?粗劣的佛珠,每转动一下?,就低颂一声佛经。
一道斜长的阴影投落,笼罩在柳秋头顶。
那道阴影贴近她耳畔,声调极轻:“有一部?分人陆续进了恒春山,人不多,但行迹粗糙。”
柳秋念诵着?佛经,面色沉沉,像个毫无感情的尼姑,静静地道:“随他们去。”
对方?有些讶异:“你指望那些乌合之众做成刺王杀驾的大事。”
柳秋转动着?佛珠,又?念出一句经文,而后?从齿缝中挤出冷冰冰的话语:“他们不行,我?行。”
对方?愕然:“你疯了!”
柳秋依旧转动着?佛珠,不知怎么的,那动作很像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转一个头骨:“杀不了皇帝,我?知道,我?要杀另一个人,你亲自去办。”
对方?问?:“是谁?”
哗啦一声,很轻微,像是串珠推挤后?用力撞在一起。
柳秋终于?抬起脸来?,平平淡淡地道:“你故人信国公的女儿,太子妃。”
。
那道阴影从柳秋头顶离去了。
她仍默默捻着?珠串,直到默背完一整篇经文,才站起身来?,走出佛堂。
佛堂后?小径幽静,这座庵堂本就不是香火旺盛之地,天晚人更稀少。柳秋沿着?小径走出很远,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定定回望暮色中那座凄清的佛堂。
她年幼时,曾经和姐姐来?过这里很多次。
那时宁时衡和言毓之还未成婚,言氏门第森严,不允言毓之与寒门官员来?往,他们便时常在京郊的这座佛堂中见面。
到后?来?,宁时衡获罪,言毓之身死,柳秋在护卫护送下?逃离京城,有一段时日?就隐匿在这座小小的佛堂里。
她每日?扒在佛堂前的那棵树上,朝佛堂院子的大门处张望,仿佛回到最无忧无虑的那段光阴,宁时衡与言毓之在佛堂中执手相望,她在院子里东奔西跑,偶尔停下?来?张望大门,为他们放风示警。
佛堂尚在,物是人非。
她转头深深望了一眼?背后?的佛堂,好像要借此再看一眼?曾经无忧无虑的过往。
她在最年幼的时候曾经做过朝中重?臣的妹妹,见过九重?御座上凡人难窥的天颜,享过人间少有的富贵欢乐,代价就是透支了往后?几十年。
她信手一挥,那串珠子飞进暮色里,不见踪影。
柳秋转身,继续走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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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驾冬狩的名单很长。
后?宫之中,贤妃、丽妃、何昭媛三位资历最长位份又?高的妃子,尽数不能随驾,皇帝只点了几位年轻美?貌的新晋宠妃随行,文充仪亦在其中,倒是年幼的皇子皇女们几乎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