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瑜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又见宋初一坦荡的模样,顿时羞愧的脸色一阵阵发热。
甄瑜对这件事情的反应简单直接。小姑娘心性,宋初一不喜欢她这性子,也并不算讨厌。
在宋初一看来,这些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甄瑜受人挑拨心存怨恨,她也不至于记恨报复,只是低看其几眼罢了。
“婚姻大事。不着急,你且慢慢想。”宋初一说着,领寍丫和白刃离开。
“先生真觉得我配不上公子疾?”甄瑜看着她擦身而过,忍不住转身追问。
宋初一脚步未顿,“他是我至交至友,在我眼里自然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配他也不为过,至于你是否配得上他——恒贵者贵心。恒傲者傲骨,又岂是旁人言语能攻讦?”
恒贵者贵心,恒傲者傲骨,又岂是旁人言语能攻讦?
“贵者贵心……”甄瑜看着她瘦削却落拓的背影,反复咀嚼这句话。脸色一片惨白。
通常尊贵的人有一颗矜贵的心,而骄傲的人有一身铮铮傲骨,外人三两句揭短质疑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
这句话才是血淋淋的揭露甄瑜的内心!她因为求学儒门,所以眼界高,但又因为出身商贾而自卑,想尊贵却质疑自己的尊贵,想骄傲却只有傲气却无一身傲骨,到头来。只能是外强中干的强撑罢了。
“先生,娇娇脸色不好。”寍丫回头看了一眼,悄声对宋初一道。
宋初一并不接话,以甄瑜目下这样子,的确配不上公子疾。就算今日这番话之下,甄瑜没有丝毫领悟。抑或生出更多怨怼,宋初一亦不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没闲工夫去照顾一个弱女的心思。
“我问你,每日过来送还竹简的可是方才跟在娇娇身边的那名侍女?”宋初一问道。
寍丫点头道,“嗯,就是她。她叫阿禾,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上回簪子就是她塞给我的呢。”
甄瑜既然还来质问,恐怕并不是亲耳听见她与樗里疾的对话。
至于挑拨者……甄瑜身边侍婢不少,原本宋初一还不知道是谁,但联系实际情况,再有方才那阿禾的脚步迟疑,九成就是这名侍婢了。
宋初一一瞥嘴角,“回头你就私下去找娇娇,告诉她,阿禾那晚将我服侍的很好,我很喜欢她,所以想讨来做姬妾。”
如果不是阿禾“告密”,既然睡都已经睡了,阿禾不再是处子,甄瑜怕也不会舍不得一个侍婢,但倘若是阿禾“告密”,那就十分有趣了……
“啊?”寍丫满脸惊诧,但旋即又忙垂头应了一声,“喏。”
晚膳过后,宋初一刚刚服过药,正在思忖应对流言之策,去甄瑜那里讨人的寍丫便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先生,出事了。”寍丫焦急道,“奴把先生的话说给娇娇,娇娇一听就脸色发白,连说三句‘其心可诛’,然后就晕过去了!”
宋初一一拍大腿,“怎么这么不撑气!请神医过去看没有?”
“娇娇身边的侍婢去请了。”寍丫泪眼婆娑,她至今还莫名其妙,不过是要个奴婢而已,先生的话也不过分啊,怎么就能把人气的背过去!
“走,去看看。”宋初一抬脚出门,寍丫扯了插屏上搭着的披风给跟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甄瑜的小院里“兵荒马乱”,远远的便听见嘈杂声和哭声,宋初一暗骂一句“一群事多的娘们”!随即在寍丫的搀扶下,加快脚步。
漫天星斗点点,有枯叶被风卷落,陇西秋意渐已凉。
魏国大梁王宫。
在苍穹繁星之下的一大片建筑,夜色中显得气势磅礴,大气之中却不失细节,雕檐斗拱,朱门镂花,无处不精心雕琢,目光随意一落,便是极致奢华的风景。
身着绮罗的宫女托着银壶玉盤如从天而降的仙女,迈着轻巧的莲步鱼贯入殿。
殿中宴客虽然不多,却不减热闹,一派歌舞升平中,只有右上首的一袭青灰广袖衣袍的俊朗青年显得格格不入。
魏王心情大好,一双豹眼微微眯起,盯着舞姬款款摆动的腰肢。显得十分惬意柔和。
一曲舞罢,魏王端起酒爵,“今日这场宴,为闵先生庆功。”
“谋之初始。尚不知结果,王上庆功之宴,闵子缓受之有愧。”闵迟端起酒爵。他从来不是个会示弱的人。虽然他心里笃定这次就算不置宋初一于死地,也必让她不能为秦所用,但屡次失利,他已懂得在势弱时如何藏锋芒。
魏王微微笑着放下酒爵,“来啊!拟寡人之令,封闵迟子缓为上大夫,迁右郎中。”
公子卬送到嘴边的酒爵微微一顿。旋即淡淡然一笑,朝闵迟拱手,“恭喜子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