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宫里便遣人送来了苏千千入宫的聘礼。包含一些绫罗绸缎、头面珠钗,以及几箱子精致的器物,尽管数量不多,但因苏千千入宫的份位也着实不高,便也算不得简陋。而苏千千也更是不在乎,毕竟她清楚她与新皇之间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随着日子飞速流逝,转眼便到了出嫁的前一夜。苏府一片忙碌,府里的下人们来来往往,为明日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在这喧闹的气氛中,苏千千的房间却显得格外安静。
夜色渐深,苏千千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恍惚。冷静想来,都怪那皇帝,那夜突然扑倒了她,搞得她脑袋顿时变得不灵光了起来。于是便头脑一热应下了这场连着爹娘兄长都要瞒着的戏。眼看明天就要入宫了,离开爹爹母亲,离开她的兄长们,她第一次没了底气……想着想着,苏千千的眉头都蹙到了一块。
“七七,是我。”门外,苏湛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沉重和温柔。
“爹,您怎么来了?”苏千千收起心中思绪,起身将父亲迎了进来。
苏湛看到女儿亭亭玉立,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疼爱。他走到苏千千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坐下。
“七七,明日你就要入宫了,有些话父亲想和你说。”苏湛坐在她对面,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道,
“爹对不住你啊,七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苏湛只要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他要见女儿便不再是容易的事了,就哽咽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将军府,可爹又如何舍得你用自己的一辈子来护着我们呢?我们将军府各个都是一顶一的好儿女,爹进宫求陛下撤回圣旨,若是他不愿,爹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你离开。”
“爹,”苏千千忍住眼泪,努力将嘴角弯成了一个的弧度,
“若是我离开了,那您和娘怎么办?兄长们又该如何在朝中自处?还有我们将军府这几百条命……奕国虽是方圆之地也皆是皇土,我又能逃到何处呢?”
苏湛目光深邃,苏千千所说他又怎会不知。新皇登基,虽说眼下根基未稳,可如今看来,这陛下未必就是任丞相拿捏的。看那第一道赐婚圣旨便知,是他用来揣摩苏张两府关系的,废了也就废了,而这第二道赐婚,便是要苏千千在自己眼皮底下,好用来拿捏苏府。
所以,谈何撤旨。
苏湛皱着眉头,深叹一口气,却见女儿握住了自己的手,
“爹,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定会照顾自己的。”苏千千微微一笑。
苏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七七,你且记住,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千千便在母亲的敲门声中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耳边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七七,该起来了。”
苏千千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只见母亲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子,眼中满是不舍,“娘,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苏千千牵着母亲的手走入屋内。
“今天你入宫,娘要为你梳头。”苏母摸了摸苏千千披肩的秀发,用梳子从上往下轻轻梳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娘……”
苏夫人从铜镜中看着女儿的脸,慢慢说道,“当年啊,我和你爹一直盼望能有一个女儿,谁知接连生了六个小子。我们寻了很多偏方,只要听说哪个庙的菩萨灵验,便去祈愿。老天有眼,终于把你送到了我们身边。你出生时,小脸蛋红扑扑的,哭声洪亮得惊天动地。”
苏夫人眼中渐渐浮现泪光,“世人都说女子命苦,嫁人生子后便被困在家宅一隅。你以为是女子没有勇气走出宅院吗?不是的,是因为她们对父母亲人、对子女有更多的牵挂与不舍。”
“你出生时,娘就发誓要让你过得自由,不受束缚。即使你不嫁人,留在这府中一辈子也无妨。”
在苏千千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典范,她从未想到母亲竟会有这样的心愿。她忽然回想起,当年她想学武功,在整个奕国没有女子学武的先例,可母亲却毫不犹豫地支持她,还高兴地送她去了武学堂。
苏千千的眼眶渐渐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