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盈提前退了,但哪也不想去,“各地时间以这为准呐。”他有两套房子,一处在市区中心,一处在城郊。在这处住,他惦记那一处,总想门窗关没关好,疑虑走时水电气忘关。哪一处也不想租出去,两边来回跑,就相当于古代皇帝有“山庄”了。想收拾房子,好好装修一下,找了“站大岗的”——那人来看房子,感叹“啥时我家也能这样呢……”小盈不敢让他再来了。
哪也不“游”了,风景都是收费的,工作时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有的还是两遍,看过了就那么回事儿。雨天,他就躺在床上休息,有吃的,屋也不漏。生存,没问题。
每天早晨,打开窗子,抻懒腰,看雾气沼沼,听人声鼎沸,闻油气混杂的味道。以前没退呢还犹豫去与不去,现在没有了选择。他脖子和手腕上戴上了“紫檀”珠。他没有可去的地方,一天也没人来,你无“能力”时没人来找你。这是一个难以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的年代。他整天“驰”,不愿下个楼,坐着原来办公室的屁股垫儿,看书,——开始读书了,当然是通俗的啦。等吃的快没了,就得去买,也不知像这次吃的这样的有没有了。上街走走。过去看到外来的人东张西望,他一脸嘲笑的神态,颇有主人的感觉,嘲笑那些人游逛,随便找地方休息,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现在,走在街上,茫然四顾,自己仿佛和他们是一类。
他对房子都没有什么眷恋,房子挺好,人不中用了,有什么意思。房子没有融入自己的感情,像“客舍”,即使卖了也不心疼,不会再来看的。但是他不想离开这里。小家说,回家乡吧?小盈摇头,不回去。回去干啥呀,啥都变了,说话都变味儿,变成外人了。还回去干啥?
古时,官员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今天没人回了。一般的是退休选个地方,大城市里靠近医院和菜市场的地方,或海边城市,或找一长寿之乡,安居度日。但无论啥地方,老了都愁啊。哪都有阴天呐,心里难受。
人到了岁数,和年轻完全不同,老了是无法挽回的。老的已经走了,那么,再走的就轮到自己了。
小家拍小伟说:你挺好。“挺开心的,”小伟说,“我这一辈子也没能耐,也干不了大事。我在哪都一样,现在家这不错。”季节的循环,每一变化都是一次提醒。“趁自己能干活,就多干点儿。”忙完洗个澡,泡在热水里,特别舒服。
纸条上说:人们对世事无动于衷,环境就会冷漠,仅剩一点残余。虽是残余,但只要在倔强地生长,或可蔚为壮观。
小伟忙外,忙一些大活儿、脏活儿,回家脱去衣裤放松一阵;“开心,做自己想做又能做的,做好,挺开心!”阳光暖洋洋照在脚心上,是阴和阳交融,健康快乐,伸直双腿,不用覆盖,如同在河边沙滩上。淑芬忙内,每天彻底收拾一遍屋子,干完活坐下,欣赏一尘不染的环境,看泛着阳光。阳台上挂着洗了的衣裙床单,清清爽爽。爱这个家,就爱做事。什么样环境,反映什么样性情。
“小地方肃静,空气好。”宽敞明亮的窗子,看窗外的树四季变换,到时开花,叶子茂盛,那是几颗小乔木。他们开辟自己的天地儿,享受着生活。他们喜欢立本在书的后页写的宋诗:“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有一所理想的房子,对老年人太重要了。他们去过苏州,想那园林,一定是老人建的,或是为老人建的,把风景缩进自己的家园了。
晚上路灯亮起来,很好看,像月亮。屋里的落地灯是很久的,旧了,还好用,灯罩透出柔和。
早上淑芬醒了,睡不着,起来收拾屋子,小伟听见了,说:“像耗子似的。”淑芬说:“我给你弄点大动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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