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时,卫娘等侍从已布好膳食。虽受盛情邀请,但崔藏拙依然不敢与昭阳公主单独同席,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正待辞别,秦风叩响了昭阳公主府的门。
“殿下,不良人在东市捉到可疑人等三人,崇义坊捉到可疑人等二人,皆已押来此处等您辨认。”
祝小枝与崔藏拙并肩踱至门外,负手看去,榕树下一排高矮胖瘦的老妪中,她一眼就认出那夜小屋中佝偻的白发老妇。
此人如今却不驼背了,身杆挺得笔直,姿态判若两人,倘若不是祝小枝当晚留了个心眼,将老妇与男子相貌仔细端详记下,恐怕今日并不能分辨。
祝小枝笑眯眯步至人前,“老人家,您可还记得我?”
老妇人凹陷的双眼藏在皱纹中,墨黑瞳仁镶在昏黄眼白里,鬼魅缠身一般斜斜向上看着祝小枝,可怖异常。
“老婆子我一把年纪,老眼昏花,识不清贵人啊。”
装得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面对人贩子,祝小枝可不管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礼仪。伴着榕叶簌簌,她的声音清亮掷地,
“就是她了,你们不良人平日里都怎么审查犯人?给我审。”
“殿下,这老人家年岁已高,恐怕不经折腾,而且行刑判罪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
人心的坏不分年龄,不论老小,里应同罪。祝小枝颔首,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啊,那么只能先请您去刑部的狱中静候了。”
老妇将肥硕的身躯一挺,摆出绝不遵从的高傲姿态,似乎拿定对方会屈从,
“我一介良民,凭什么捉拿入狱,罪证呢?你们这些黄口小儿,三言两语冤枉好人,人证物证,总得有一样吧?”
他们选择目标时都很谨慎,被救回的哑女无法言语也不识字,若当堂对峙时索要人证物证,对方定然拿不出,造就一桩冤案。
“凡事必有痕迹,我总会找到的。”
老妇从鼻腔中哼出一声,
“那在此之前,谁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家中子侄在平康坊任军器监丞,你敢无端捉我?”
其实这名所谓的子侄已离开长安,军器监丞的宅邸也不过是座空壳。
平康坊乃长安城的风流薮泽,宗室、官员、名士、书生、伶人等男男女女乱哄哄凑在一块,鱼龙混杂,最能掩人耳目。
祝小枝灵光一现,忽然想到,她先前险些撞到的那个孩子也是从平康坊方向过来的。
会是巧合吗?
老妇鼻孔朝天,拒不认罪,祝小枝便先将她晾在一旁,等其余四人也逐个仔细辨认过,确认她们皆与此事无关,才把崔藏拙拉到一边低语。
“我看剩下的人都不像,你瞧着呢?”
崔藏拙茫然无措,呆呆盯着一枚乘风飘落的梧桐叶,
“昭阳,我那晚与裴舍人在一块,和你分别了,并没有看见。”
啊,都怪他不合时宜地涨好感度。祝小枝瘪嘴掐了下他的胳膊,又亟亟差人送信请来陈照,三人与一排老妪面面相觑,陈照心中简直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