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长廊里,管事提着灯,擒了根棍子,朝这边打量。
“是我,小青,天气热,出来冲个凉,已经完事了,这就回去!”
说完,把油灯掐灭,往卧房里赶。
这一夜,注定难眠。
转眼,夏去秋来,天气渐冷。
就在苏青都快把这档子事忘了的时候,没想到那厮又来了。
这日。
“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能——”
众弟子朗声念着梨园行口口相传的训词。
这便是一日之初做的第一件事。
待念罢,自然又是练功。
一个个又裹着那年年改了又改,缝缝补补的灰袄,背着戏文,练着腰身。
苏青与众弟子不同,就见他手里提着一柄剑,立在院里,舞的的是剑影遍地,似是能成一朵花。
旦角乃是京剧的主要行当之一,算是女性的统称。又分正旦、青衣、花旦、闺门旦、玩笑旦、泼荡旦、花衫、刀马旦、武旦、老旦等,其中唱、念、做、打各有区别。
远处的关师傅瞧着舞剑的苏青,老神在在的坐在,捧着一杯茶,不时抿上一口,虽说冷面冷眼,但瞧见他哪没练好,仍是亲自下场手把手教他。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了半辈子的徒弟,老师傅着实未见过苏青这般好的苗子,关键是对自己下得去狠,到最后这徒弟都不用他提点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门清。
这霸王别姬里的虞姬,就是属于花衫,需集唱、念、做、打于一身。戏班子里的孩子哪有读过书的,几句戏词记了又忘,忘了又记,谁不是挨打挨惯了。唯独苏青,不但把这旦角的词记了,连生角的词也记了,到了晚上,那些忘词的师兄弟,全围着他转,这些年头下来,也省了很多功夫。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自然是想要考取功名的,那练武的武夫,春秋寒暑,日以继夜的练,不也是为了成名,关师傅年事已高,成角他已不想了,但能不能带出来个角,他又如何不心动。
何况这孩子生了副好皮囊,天生就是唱戏的料,当真是凤凰落在斑鸠窝里。
可是。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我本是——”
戏棚里,小豆子提着套绳,挂着脚,练着腰,语气一顿,正在背戏文。
老师爷眯着眼,嘿嘿一笑:“我本是什么呀?”
“我、我本是男儿郎——”
师爷一瞪眼。
“尼姑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就见小豆子语气断断续续,满头冷汗,嘴里仍是道:“是……是男儿郎!”
师爷笑意一散,冷冷道:“您倒是真入了化境了,雌雄都不分了!”
一众弟子立在一旁,摆着架势,谁动一下,就是一鞭子。
等到师爷把小豆子揪走,管事的才吆喝着歇息。
苏青坐下还没来及擦把汗,小石头便拽着他往后院内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