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研说她的姥姥是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真正的才女,还留过洋,后来嫁给了杨清研的外公,四十岁才生了杨清研的妈妈,她年轻时办过学堂,那时候男女分开上课的,她教妇女读书识字,画的一手好国画,杨清研的钢琴都是她教的。
“可惜我一直兴趣不大,没能学好”,杨清研遗憾的说,她想起姥姥开玩笑说过她是用一流的姿势弹奏出三流的水平。
文革时被抄家,被批斗,她吃尽了苦头,丈夫也在文革中去世了。可是她一直都乐观积极。苦难丝毫没有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阴影,她睦邻友好,经常会做很多小点心,拿给邻居家的孩子们吃,她乐善好施,冬天天冷了还拿新的棉被和棉服給街上的流浪汉,她经常说人的生命短暂,趁着还能动就多做些有意义的事,也是为自己和儿女积福。
“姥姥还会刺绣,”杨清研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给张泽看,那是一只以湖蓝色绸缎为底,拼了嫩黄色为面的小荷包,小小的荷包上面不但绣了何柳依依,还秀了栩栩如生的飞燕,燕子身形灵动仿佛一眨眼就飞走了,荷包上面封口的地方缀着一粒小珍珠,下面则是两粒珍珠连着两簇红色流苏,跟整体的边沿上压的红线相呼应着,确实小巧别致,做工精美。杨清研说之前姥姥往她背包上挂的荷包也很漂亮,但是在公交车上被别人摘走了,自己
再也不敢把它放在外面了,只能放进背包里面。
杨清研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银制的十字架吊坠,杨清研不喜欢带链子,姥姥就把吊坠放入了荷包,她记得姥姥说过的话:孩子,姥姥祝福你,愿神保佑你……
“老师,我的姥姥信神,神会保护她的,她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杨清研看着张泽,满眼的期待,她心里没底,希望张泽给他肯定的答案。
张泽点头,左手轻轻覆在杨清研攥紧十字架的双手上,用力握了一下:“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心爱的女孩难过担心,自己却一点都不能减轻她的痛苦,他心里很难过。
车在高速上飞驰,杨清研的心已经飞到了家。妈妈发短信告诉她让她回家就好了。杨清研心里一喜,难道姥姥没事了?虽然那种不好的预感还在,但是她愿意相信姥姥没事。
车在杨清研家门口停下,家里门开着,杨清研飞奔进去喊着姥姥,没人应声,小狗贝贝穿着姥姥织的围脖跑出来,杨清研顾不得理它,跑到姥姥房间,姥姥房间一切如旧,可是空无一人。
杨清研跑上二楼,喊着妈妈,妈妈也不在,晴柔从房间跑出来扑到杨清研怀里:“姐,姥姥没了……”
杨清研只感觉这是一场玩笑,可是谁拿这个开玩笑?她看着房顶,天花板在转,杨清研挤出来一丝笑容:“怎么可能?”
“姥姥一直身体都好好的,我
们都没想到,姐姐……”晴柔哭得更凶了。
杨清研感觉有点站不稳,强自镇定了一下,推开晴柔:“姥姥呢?妈妈呢?”一切来的太突然,杨清研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晴柔哭着回答:“在殡仪馆,妈妈守着姥姥不肯回来,爸爸陪着妈妈,妈妈让我在家等你……”
杨清研不肯去殡仪馆,她相信这是一场梦,很快就会醒来,梦醒了姥姥就回来了,还会像往常一样,对了,姥姥说给她准备了圣诞礼物,要当面送给她。
她不能去殡仪馆,好像如果去了就会使这场噩梦变成事实一样,她固执的相信,如果不去,看不到那些,这就一定不是事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杨清研没有流泪,只是使劲掐自己的手背,如果是梦,那就快些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