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奇怪?”施无弃问。
“极月君,不应当是死在十二月的人么?虽不知道如今按公历还是农历来算,您出事的日子,都是盛夏才是……”
“你倒聪明。”只一瞬,极月君浅笑了一下,“我一开始,也有些疑惑。但我想起来了,在换上琉璃的心脏前,我的呼吸,停滞于一场寒冬。时间太久了,我已记不清。我甚至早就忘记了我的名字。”
莫惟明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连名字,也是可以忘记的吗……”
“嗯哼?很正常吧。当你的亲人、朋友,都死了很久很久,或至少不在你身边,没人再用熟悉的叫法唤你,你也不常主动去想……不就淡忘了吗?特别容易。”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让两人有些不真实的感受。他们也不知该对此表示同情,还是担忧,或者别的什么。好在这种感觉,或许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也难怪,时至今日,他们都不曾知晓她的名姓。
或许该感到悲哀。因为从未有一人意识到,没有名字是多么奇怪的事。她做了太久的瑶光卿,以至于本人完全和这个身份画上等号,成了一种象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只可惜在他们意识到这点时,她又成为另一个符号了。
所幸她自身对此好像不很在意。她一会儿调整一下手套,一会儿看向别处。反正,对现下的一切,她都呈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真是精妙的设计,”莫惟明感慨,“这一切,其实是你们计算好的吗?”
“不。说来惭愧,我如今也只是被动地接受消息。”施无弃说,“但我知道,冰杪星回生前的遗体,被朽月君带到冥府妥善保存。是岁暮胧师为她提供了这个机会。神无君和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虽然听不到现场的对话,但大致的情况,也猜得出。后来神无君带着她来找我,说这确实是计划之一。若想知道是谁加害于她,她必须活下来,找出局中变数。”
“为此,岁暮胧师竟然刻意为她让出一个位置。这种程度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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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惠没有说完。她想说的其实是,“有必要吗”。但这话未免太不礼貌。
“实在没必要。”冰杪星回翻着白眼,“说得好像,我很想活着似的。除了有点不甘,倒没那么大怨气。不过,得知六道无常,至少有死这条路可选,我倒是舒心很多。”
“别看她现在仿佛无所事事,”施无弃轻轻摇头,“是因为当下有些状况,令她没能得到阎罗魔的指令。不如说……很多无常都没再得到那位大人的消息。”
“什么?怎么了?”莫惟明敏锐地追问,“难道是因为现世灵潮的衰退?”
“这是猜想之一。过去,阎罗魔用黑白无常的小鬼形象,向他们传话。后来,祂直接晃动黄泉铃召见他们。虽然这样不知道具体的理由,但至少还知道该回去见祂。而现在,他们的铃铛很久不被摇动了……神无君说,他们当时还有些担心,这种‘替换’在那位大人不在的情况下,是无法得到认可的。但他们成功了,所以这应当是用法术制定好的规则。”
“哈……说这些没用的。”极月君不耐烦地说,“多管闲事的老头。”
那“老头”,该不是说神无君吧?可这话显得她好像很年轻似的……梧惠悄悄瞥向莫惟明,两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
“神无君一定有自己的计划。我能做的,只是无条件地相信他。”施无弃说,“我知道,这对你们短寿之人而言,是难以理解的事。虽然他的性格风风火火,说一不二,时常不与人沟通他的想法……但我们已相识千年,凭我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对人类不利的事。”
莫惟明并不否认:“我确实不太理解。信任这个词,对我而言就是赌博。”
“你们来这里,一定不是来看极月君的了。”施无弃再度轻笑起来,他推了一下单片眼镜,说道,“说说看,你们有什么发现,或是想问什么?我想……应当也不是墨奕的消息。”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梧惠惭愧地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但是……”
“没什么。归根到底,是我的责任。之后,我会拜托极月君帮忙跟进此事的。”
莫惟明又道:“除此之外,我们的另一个问题,其实也算是得到了回答。”
“哦?您还有什么问题?”
“您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梧惠说,“那就是选择信任。我们对神无君的一些做法,也感到十分困惑。从形式上看,甚至是与正常认知相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