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太危险了,”她一边靠近一边喊,“您还是离远些吧!”
那个低着头的女人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她。梧惠又靠近些,对她说:
“您心情不好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现在太晚了,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能看到我?”
在那女人转过头的一瞬间,梧惠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女人不是胖——而是肿。被水长时间浸泡的臃肿。不仅如此,她的脸上还有坑坑洼洼的沟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即便是微弱的月光,梧惠也能看清皮肤上异样的起伏。
梧惠没有见过那具尸体,但是她敢肯定,那具尸体就是这副模样。
因为她想起来了。那女人穿的衣服,与那天自己在江边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
顾不了想那么多了。在那个白天,梧惠再怎么胆大,也没有胆量和一个已死之人对峙。就算是有人装神弄鬼,也没有那个心思求证。若她真是淹死的……水鬼找替身的说法从几百年前就是吓唬小孩的经典故事。
梧惠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不是现在,而是很早之前。再怎么说,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好事。这会儿怪莫惟明可太晚了,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保命。她沿着来时的方向使劲跑,却怎么都回不到大路上。
好了。这下小时候听过的、看过的鬼故事,全都不合时宜地涌到脑子里来。实在是经典的鬼打墙。她很害怕,但理性仍能支撑她迈开步子——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她沿着河岸疯狂地跑着。不是她不想往大路上走,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逼迫她只能向前方直行。就算她怎么努力地想要远离江水,水位还是蠕动着、奔涌着蔓延,要拽住她,将她卷到水的深处。
终于,她脚下一滑,跌落到江里去。究竟是水边的土壤太过松软,还是她已累到腿酸、怕到腿软,都不重要。她猛坠入江中,脚尖无法触碰到任何固体。这里的江难道没有斜坡作为过渡么?也或许,那是“水鬼”的把戏之一。
挣扎也许是无用的,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会让她做这等无谓的事。
她本就不想死。
会不会游泳,在这个时刻没有意义。水灌进鼻腔,像一把细小的钉子将肺泡尽数割裂。已经分不清腥味从何而来,是水还是自身。力量很快从体内丧失,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过程。求生的心没有死,但这样的力气却……
她想了很多,从强烈的“我不想死”,到“算了吧”,可能也只过了短短几分钟。
当她即将彻底放弃挣扎时,她看到有一双苍白的手从上方探入水中。
即将熄灭的意志重新燃起。梧惠不顾一切地抓住伸来的手。一种比坚冰比寒铁更冷的触感传来,即使在水中也如此鲜明。但她顾不了那么多。这双冰冷的手充满力量,钳住她伸来的手腕,铰链一样将她狠狠地拽上岸去。强烈的疼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扯断了。
她爬上岸,那双手将她松开。她呕出许多江水,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腥味挥之不去,她很确定这次来自自己的喉咙。
等模糊的视线稍作恢复后,她意识到,自己离“事发地”依然很近,她根本没有跑得多远。她被困住的水位也只是浅浅的,距离深水区还有很长的距离。
那个人又伸出手来,他还未离开。跪坐在地的梧惠再次抓住他的手,依然那么冰冷。梧惠被拉起来,勉强站直身子。在与救命恩人对视的那一刻,梧惠突然心生恍惚。
白色的长衣,灰色的围巾。
还有一对住着金色月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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