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觞顿了顿,面色也颇有些哀愁。他也试着挤出一个笑,抱歉地说道:
“欠你们一个新年。”
“行了,都是自己选的,别客气了。先往西面去吧。”
正午的时候,他们经过了一条特别的街道。唯独这条街算得上生意兴隆,每家店都大开着门。可路人们都吊着脸,进出的客人更是满目哀愁。原来这儿是镇子上的“丧事一条街”,卖的都是什么白蜡烛、扎纸、金元宝之类的东西。谢辙扫了一眼棺材铺子,里面陈列着不少比棺材小一圈的盒子。按照白天听来的,八成是用来装烧过的死人。说不定价格会便宜些,毕竟各行各业近来都不好挣钱。还有一家店门口摆着一对儿童男童女的纸人,聆鹓路过的时候心里直发毛。他们知道,她准是想起在陶逐姑娘那儿的倒霉境遇了,便加快了脚步。说来,也不知霂知县和陶逐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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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离开这条街前,他们竟看到了一位故人。
沈闻铮身上的衣裳本是枣红色为主的,此时她却披着一身黑衣的斗篷,她女儿外面也多了层乌色罩衫。两个人都满目哀愁,依然的眼眶更是红肿,一看就是哭过。聆鹓第一个跑上前,担忧地询问起来:
“沈夫人!你们怎么会……难、难道——”
沈闻铮点了点头,艰难地扯起一个礼貌的笑。沈依然还打着哭嗝,让人看着就心疼。寒觞蹲下身哄了她几句,然后将她抱起来,拍了拍她的背。沈闻铮眼神木然地说:
“来晚了。孩子她姨一家都疯了……邻居说,她还怀有身孕。最先感染的是我妹夫,发疯后咬了她,将她右手生生咬掉三根指头。她之后便不与我写信了,原本还在硬撑着,想把孩子生下来,可第二天就流产了。街坊邻居将她丈夫绑在家里。而她刚流产,发着高烧躺在床上……之后——”
她看了一眼寒觞,寒觞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孩子抱得远了些。依然呆呆地盯着街边金光闪闪的纸元宝,仍在抽泣。沈闻铮背过身,压低声音对谢辙和聆鹓说话。寒觞也竖起耳听。
“早上我去的时候,看到妹夫被困在柱子上,人都烂了……却还在无力地挣扎。我女儿吓坏了,我连忙将她抱走。邻居听到孩子哭声,才走出门与我解释。趁她家的小孩与依然玩起来的时候,她与我说,我妹妹怀胎七月,还是男孩,虽然那孩子流产……却并没有死。”
“!”
谢辙倒是罢了,叶聆鹓感觉自己心脏骤停。即使已经见过听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与自己这样近的怪事发生后,她还是感觉无法言喻的恐惧。
“你是说他还能……”
“能动,能哭,能爬……那晚上我妹妹疼得晕过去,街坊都说,看到一个小小的血淋淋的肉球爬到街上去——我简直不敢相信,七个月大的婴——胎儿,哪儿来的力气?他究竟怎么移动?那一定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而这仅仅过了一晚。后来我妹妹发高烧,那时还有人愿意来照顾她。邻居的小孩说漏了嘴,让她知道自己孩子没死。没过两天,她也消失不见了,镇上没有人再见到她,不论死活。但我想,她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我知道您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尤其事关至亲的生死。可这、这简直太离奇了。”
谢辙也听得冷汗直冒,他从未处理过这样怪异的事。所以,沈闻铮中午来到这儿,准备购置一些东西,给自己妹妹一家办一个像样的葬礼。说完话,寒觞重新将依然抱过来,她立刻又拉住了妈妈的手。于是三个人也一起帮忙,不必多言,便对自己优先做的事心知肚明。
因为要去搬运尸体,他们还是让聆鹓带着孩子回避一下,独自站在院外等候。她们听到一阵古怪的嘶鸣,像是尖叫,又不像,恐怕是因为当事人的嗓子已经腐坏了。很快,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能从街道上看见,院内冒起一道黑色的烟柱,浓郁到微风也无法吹散。不一会儿,她们就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带着焦腐味。因为是冬天,所以之前的气息不算太重,何况是将人绑在院子里,散味快,起初除了寒觞几人都没太闻到。之后便是一些超度的仪式,也要耽误一段时间。依然问妈妈和两个哥哥在干什么,聆鹓想了想,对她解释:
“嗯……你早上看到了一个吓人的家伙,对不对?他是……他,他已经得病死了,你是知道的。得这种病死的人,只能用火烧掉。寒觞会很厉害的法术,可以在顷刻间将尸体化为灰烬。姓谢的哥哥跟僧人修习过,可以念诵经文,超度灵魂……”
“那超度的灵魂会去哪儿?”
“去一个……没有疾病的地方吧。”
聆鹓的手架在依然的肩上,轻轻叹息。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清脆的铃声,便回过头。
有个陌生女子好奇地看向这里,手里拿了一把她从未见过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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