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戴嫔的眼睛:“你想一想,若真是你们的问题,那陛下会就这么替你们背黑锅吗?”
这个理由很强势,一下子把戴嫔的说服了,但她仍然不解:“那为什么……”
容辞自然不能和盘托出,她斟酌了片刻,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陛下子嗣确实有些艰难,孝端皇后……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自己是清楚的,太医曾说我的身子适宜产育,更加了一点运气,这才怀上的。”
戴嫔终于信了,她送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说着突然一顿,又些畏惧的对容辞道:“娘娘,臣妾求您千万不要把这话告诉陛下,不然……”
身为妃妾,听到不易生育的是夫君而非自己居然是这种高兴的反应,若是被皇帝知道了,那……
容辞好笑道:“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戴嫔轻松了不少,此时看容辞更不由自主的觉得亲近,不由道:“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让娘娘见笑了。”
容辞听了这话,笑容反倒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犹豫道:“你们身体是没有问题的,若是觉得在宫里耽误青春,我或许可以……”
“您是说……”戴嫔瞪大了双眼,然后马上就苦笑出了声:“娘娘啊,臣妾知道您这是好意,可是从我们这些人选择为了搏一搏进入东宫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回想起自己那心比天高,自以为能脱颖而出,为自己、为娘家挣一条荣华路的少女时代,真的是感慨万千:“这是我们自己选的路,本来依着先帝后宫的状态,斗得剩下一个胜利者之后,其他的都不是死就是比死更不堪。谁知道陛下与先帝截然不同,不说现在了,当初在东宫郭氏有意无意总是想挑起两方争端然后让陛下裁决,后来臣妾猜想,她大概是想试探陛下心中属意于谁,又偏向于谁。”
容辞本来听的很严肃,但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了:“陛下怎么说的?”
戴嫔道:“看来您很了解陛下——他连一分注意也没分过来,就跟问今晚吃什么点心是一个反应,留下一句:你做主吧,就去忙公务去了。”
戴嫔想到当初郭氏难看的脸色,心里也觉得好笑极了。
容辞想,这倒真是他能做的事。
“后来陛下被贬为燕王,我们惶恐的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一般,就怕什么时候就被牵连死的不明不白。”说到这个,她的笑意渐渐暗淡下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可是,再后悔没有追随陛下去燕北,但也知道……若再选择一次,我照样没有那个勇气,照样会想尽办法逃脱。”
容辞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
若是两情相悦就罢了,可是为了一个明显心里没有自己的丈夫甘愿赴死,这才是稀奇的事。
戴嫔的眼中的光渐渐亮起,她看着容辞抽了抽鼻子:“我就知道您能理解的……”
她擦了擦泪,继续说:“所以,现在的日子已经再好不过了,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不管得不得宠爱,之前对着我横挑竖挑的命妇现在见到我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喊我一声娘娘……或许无聊了一点,可是没有挑剔的公婆,没有难缠的小姑,也没有要我当牛做马的伺候还要花我的嫁妆纳妾的丈夫,我才不会自找苦吃。不只是我,就说郑嫔,她当初进东宫时一脸不情愿,天天摆着一张苦瓜脸,可是说要现在放她出去试试,她若是不跪下来痛哭流涕的请求留在宫里,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容辞抿了抿唇:“……我说句实话,若有一天,你们得到了陛下的垂青,我不会因此憎恨你们也不会害人,但即使我不讨厌你们,也绝对不会因为怜悯或者别的什么主动将陛下让出来——我做不到,很抱歉。”
戴嫔笑了:“您放心,陛下铜墙铁壁,若是能凿穿早就穿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
今天前朝又些忙,谢怀章在紫宸殿呆了一天才得了空。
他出了殿门没有直接回立政殿,而是去了位于大明宫北边的揽月楼。
此楼是太宗年间为庆孝淑皇后生辰所建,是整个宫城……或者整个帝都最高的建筑。
谢怀章上到楼顶,果然见到自己的皇后正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
容辞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便继续怔怔的望着皓月下满城的灯火辉煌。
谢怀章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斗篷披在容辞身上,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手环在她鼓起的肚子上。
容辞正好站的又些累了,也不客气,直接向后靠在他怀里:“这里看的真远。”
谢怀章道:“当年孝淑皇后抱怨她做了皇后之后,再见世间灯火的机会就少了,太宗皇帝听后,立即命人斥巨资修建了这座高数丈的高楼,作为她的生辰贺礼,让她得以不出宫门便能望见整个帝都,并为这座高楼取名‘揽月’,揽的就是孝淑皇后这尊无双明月。”
这故事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