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拧眉,耳边不自觉浮起当年得知皇后故去时,沈氏说的那些话……
她还记得,那是个大雨天。娘正把自己抱在怀中哄着。爹从朝上回来,神情肃穆,顺手摘掉了沈氏为云媞别在发髻旁的粉色小兔子绒花,扔回妆匣。“把这些艳色的东西都收一收,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沈氏满脸难以置信,“前几日,大皇子出事时,我还入宫陪伴过娘娘,娘娘看起来虽然哀痛,可、可也不至于……”
娘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云媞小手上。
沈氏是南边人,与牧殊城定下婚约后,才坐船嫁到盛京,本对京城贵女圈子根本不熟,无从入手。
是皇后娘娘当众说喜欢沈氏直爽的性子,羡慕她曾经行商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有了皇后的认可,沈氏才得以慢慢被勋贵女眷们接纳。这份恩情,沈氏一直感念,却没想到皇后娘娘丢下年幼的小儿子,就这么去了……
沈氏是命妇,皇后娘娘薨逝,她原该按例入宫。
却被牧殊城拦住:“皇上有旨,皇后娘娘的丧事,一切从简,不需命妇入宫守灵。”
“这、这是为何?”
“唉……”
云媞记得,当时的牧殊城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关上了门窗,才回头对娘十分严肃地压低嗓音:“皇后娘娘……不是寻常薨逝,是……自戕!”
“自戕?怎么可能……”
沈氏怀中,云媞正迷迷糊糊的,却一下子被娘不自觉拔高的声音惊醒过来。后面爹娘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牧殊城:“小声些!这是皇家私密,断断不可外传!不然,你我顷刻间就有灭族之祸!”
皇后自戕,那不是天大的丑闻,是什么?
皇帝必是容不下。
“轰隆!”
一声惊雷,自窗外响起,雪亮的电光照入屋内,衬得牧殊城脸色十分苍白。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为夫知道你素日与皇后娘娘交好,可皇后娘娘那些事,过后万万不可再提!自戕不光彩,若是传扬出去,不仅于国祚有损,怕是连萧家都要获罪!你可知道轻重?”
云媞抬头,看着娘神情愣愣的,“可、可到底为什么?”
那时候云媞还小,却能感觉到娘身上的颤抖。
谁不知道萧皇后和当今德朝帝是青梅竹马,也因着这青梅竹马的情分,萧家才有了从龙之功。皇后娘娘,是这大盛最尊贵的女子,她怎会自戕?
就算亲生的大皇子死于意外,娘娘哀痛于甚,可做母亲的,为死去的儿子哀悼,更会为还活着的儿子着想啊!
皇后自戕,这是天大的丑闻,她就不怕自己一死了之,连累母族,连累仅存于世的幼子吗?
沈氏想不通。
可牧殊城摆摆手,不让她再问:“对外只说皇后娘娘是病逝,不叫外人入宫瞻仰遗容,葬礼也是一切从简。就连娘娘留下的四皇子,唉,今日在灵堂上也因啼哭不止,遭了皇上的训斥,当真是可怜。”
当时的四皇子李怀肃才几岁?一个骤然失去大哥和母亲的孩子,仅仅因为在母亲停灵哭个不停,就遭到唯一的亲人父亲的训斥。
他该有多难过啊。
当时的云媞有些听不懂爹娘的话,可爹说李怀肃那可怜的模样,她却记在了心里。
也觉得那没了娘的小皇子格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