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换完衣裳自会过去。”
那内侍面上笑容僵了僵,忙不迭地躬身退下。
自从肃清了府里,他们这些下面伺候的无不老老实实,再不敢不听太子妃的话。
云媞去到自己房中,换了身家常粉蓝色窄袖褙子,配月白色刺绣波浪滚边长裙,一头乌发都用支碧玉簪挽着,身上除了太子大婚时给的镯子,没有旁的饰物。又取了个半臂长的雕花木匣拿在手里,就这么叫内侍在前面提灯引导,去了李怀肃处。
因先皇后自戕,去的不光彩,李怀肃纵是迎回了皇后灵位,也只能背着人供奉在佛堂中。
他从不信漫天神佛,若不是案上的和田白玉观音像侧颜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他断不会折腰。
云媞到时,李怀肃正端坐在下首蒲团上,鸦羽似的睫毛低垂,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青玉念珠,薄薄的嘴唇无声翕动。
眉头却是越拧越紧。
云媞看了一会儿,只觉心口微微发酸。
她没言声,抬手掐断了香炉里正燃着的檀香。
紧接着云媞低头打开手中木匣,取出三根新制好的线香,借着观音像前供奉的油灯点燃,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
新的香燃着的香气清新悠远,又带着些许暖意,慢慢地驱散了檀香厚重的味道。
云媞看着李怀肃略显苍白的手指捻完一百零八颗青玉佛珠,慢慢睁开眼,眉心也跟着舒展。
李怀肃:“这香味……和母后最爱的天女香相似,”他细闻了闻,眉头又不自觉拧起,“说不出是哪里,又有些区别。”
云媞微笑,“殿下,皇后娘娘是香道大家,自她故去后,这天女香再无人制得出来。妾仿得不像,让殿下见笑了。”
提到母后,李怀肃面色沉了沉,“云媞,你费心了。”
他从蒲团上撑起来,拉过云媞的手攥在掌心,“你的手这样凉,刚才是出去过了?”
“是,”云媞点点头,“妾去了庄子上,带回了花嬷。”
李怀肃微微一愣,随即一叹。
他与云媞商议好,假借着出兵南疆,整肃府中下人,铲除萧皇后派来的那些密探,可实实在在没想到,钓出来的居然是花嬷。他幼时,花嬷还抱过他呢。
可花嬷确实做了错事,若不惩治,怕云媞心中梗着疙瘩。却没想到,她把花嬷救了回来。
李怀肃沉眉思量片刻:“留她性命也可,让她往后就在庄子上养老吧。”
“妾想让花嬷在妾身边伺候。”
李怀肃眸光一闪:“她对你做的那些事……”
“那些事自是不可原谅,不过……”云媞笑笑,看向李怀肃,“殿下,花嬷是伺候过先皇后娘娘的老人,她若去了,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记得皇后娘娘的人了。”
说着,云媞从袖中拿出一只玉制平安锁,递到李怀肃眼前,“这物件儿,花嬷留了大半辈子,如今,她说,也该供在先皇后娘娘的灵前了。”
案上供奉的油灯火苗微微一颤,竟好似在通体洁白的玉锁表面映出一道暗金色的影子。
“这、这是……”
李怀肃瞳仁巨震,颤抖着指尖向那玉锁伸手。
这东西离开他身边已经十多年了,可他还是一眼都认了出来。这是他从小儿带在身上的长命锁。
他和哥哥,一人一个。
是娘托外祖家,从西边矿山里寻的稀世好玉料,又请当时的玉雕大师将一块美玉剖成两半,雕成一模一样的两块玉锁。
难得的是,这莹白的美玉,最中心处却有一道浅浅的金黄。被剖开后,正好一块玉上带了一抹,宛若龙纹一般,令人见之就心生欢喜。
这玉锁,是母后给他和哥哥护身的。大哥的那一块,据说随着母后落葬。
他的那一块,也在出事后,不知丢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