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辅神色如铁,只是回了一句:“现在还没打完,再看看!”
宗望冷淡一笑,并不多说了。宗辅沉默一下,却又转头慎重问道:“下面该如何打?”
宗望仍是冷淡一笑,站起身在,站起身来:“先看眼前这仗打完再说。。。。。。。。。。。。南人能战之军,也就是那燕王麾下这几部了,不难对付!这南朝内里,还是软弱不堪,只要俺们大军能深入,这个偌大南朝,也只有望风溃散!”
宗辅也站起身来,追问一句:“你如何知道?”
宗望放声大笑:“若南军尽是如此,如何不将这些精锐塞满幽燕之地?若南军尽是如此,灭辽的不是某等女真,现在辽人上京城头,飘扬的当是宋人旗号!还巴巴的和某等定什么海上之盟?那时与宋人接触,哪里有什么个萧言?”
他转向宗辅,目光如电:“三弟,南人之中,岂有生封王爵,坐拥强兵之人?”
这一句反问,让宗辅顿时无语。他们都是参与了海上之盟之人,对南朝虚实,了解得比女真其他人都透。也许正如宗望所说,女真大敌,也就是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萧言而已!而这个萧言,按照南人惯常行事,只怕他身后之敌,比眼前这营寨绵延数十里的女真大军还要多!这样的对手,就算麾下有若干强军,也并不难应付!
两人对望一眼,再不多说,目光继续转向战场。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这场战事最终的胜负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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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号角声中,拔离速指挥的数千女真军马,哪怕略有混乱,也完成了迅速的调动布置。重甲步军已经从两翼而出,而骑军也催动坐骑,踏破泥泞,还抢到了这些重甲步军的前面,无数兵刃突出,速度虽然比平常慢了许多,但是在步射人马死伤如此惨重之后,女真人迅速重整的攻势,仍然有一往无前之势!
宋军阵列当中,看到女真铁骑动作,杨再兴怒吼一声:“直娘贼,俺还以为你们不敢来!”
他长枪在头顶一招,已经不用如何吩咐下令,自己就策马当先而出。连日追随他死战的儿郎,立时纷纷踩动马镫,呼啸着跟了上去。
而宋军布阵当中,也是各种鼓号传令之声大作。宋军同样损失甚重的步射阵列,顿时分成两截,向后旋转,让出中间通道出来。步军列阵而战,没有第一线从头打到尾的道理。必须不断换阵而前,而临敌换阵,就能看出一支军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才经历了一场惨烈对射的宋军射士,虽然刚才对射短暂。但是生死搏战之间,每个人精力体力消耗都比平常剧烈十倍。这个时候却仍然迅速汇集,将队形缩短,汇成更为厚实密集的阵列,同时侧向后退旋转。这样不仅遮护住了两翼,而且终于让出了在后列阵的大队宋军步战重甲之士!
宋军步战重甲之士,在这泥泞当中披甲整装完毕,当先阵列数排人人俱是一袭宋军步人甲!
这两个指挥的重甲战士,尤其是当先阵列中那些披着步人甲的巨灵神也似的熊虎之士,都是余江此前紧急运入易县城中的,连同他们全部装具在内。这些步人甲,俱是天武军从东京武库中选出来的。不然单凭龙卫军选调出来的轻骑,哪里凑得出这么一个阵容出来?
步人甲虽然甲质略逊于冷锻而成的青唐瘊子甲,但是厚重却为此刻宋军甲胄之冠,全部分量垂三十余斤,甲士所有地方都遮护完全。非是高壮勇武之士,难得负甲上阵而战。
宋军两个指挥甲士披甲而显现出来,尤其是披着步人甲在前的阵列,看起来就如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尊尊移动的铁塔!这般分量在身,更是泥泞战场之中。这些披步人甲的宋军甲士铁靴外都套了一双河北乡民惯用的泥鞋。宽大的木质鞋身增大接地面积,鞋底更有铁码增强抓地摩擦力,再用皮索紧紧的绑在铁靴之上。让这些宋军甲士能在泥泞中还能前行,不过比之装备轻得多的女真重甲步战之士,行动速度自然要放慢了不少。而后列甲士虽然身上分量轻些,但也只能按照最前列之人的移动速度而进。
当女真重甲步战之士已然紧紧跟在冲阵铁骑突前而出之际,这些宋军甲士才开始起步,不等越过射士,就要被女真甲士冲入宋军阵中!双方今日战事,都因为战场的泥泞湿滑受到影响,此前是女真步射之士弓力因而绵软,现在却是宋军步战甲士换阵上前吃了亏!
出战的这两个指挥倒有三个指挥使,其中两人在队列中竖起指挥认旗,随大队而进。第三名指挥使却是别立一部,就是这走在前列百余名披步人甲持巨斧的独立一部的军将!
他身高恐怕都有接近两米,简直是没人管长荒了。是河北东路阳谷县人,幼时家贫被为大家子弟替身寄入庙中,等到长大,因为饭量如牛被庙里赶出来,回家也养不起他这等巨汉,就自行投军为河北敢战士,后来转入神武常胜军中,最后调入天武军中为一指挥使,麾下百余名从各地汇聚而来的强悍之士,不乏关西勇士,幽燕老卒,对他这个敢战士出身指挥使却是扁扁的服。背后却有刁钻的人因为他的寺庙经历给他起了个行者的绰号。
前面射士让出阵列,这指挥使就见面前两翼当中,女真铁骑与跟在后面略微有些散乱的女真甲士,正怒吼突前,一副排山倒海之势!宋军三百余骑已经在军中闻名的杨一撞率领下迎了上去,而正侧旋后退的步射之士也站定了脚步,准备单用弓弩迎战这些铁罐头也似的女真歩骑,为他们赢得时间!
不住有射士回头张望,却没多说什么。那指挥使却只觉得自家从头臊到了脚跟。这些射士稳步上前,付出惨重伤亡之后射垮了女真阵列,现在还要为他们承受伤亡!
这仗要是还打不好,把鞑子砍垮,不如回到阳谷县,陪自家兄长挑担卖炊饼去!
既然已经如此,这指挥使也就横下一条心,稳住队列保持速度向前。接战之际,就要如一座移动的铁泰山一般,将眼前所有女真鞑子碾得粉碎!
阵前双方铁骑,就在一片泥泞中在侧翼狠狠撞到了一处。战场之上,又爆发出一阵人喊马嘶的惊天响动!
女真铁骑试图突阵,而宋军就拼命阻挡住他们。双方拥挤在一处,因为马速不高更兼战场湿滑泥泞,再没有了往常骑战对冲的互相对冲而过再盘旋回来合战的场面。双方几乎就是在马上如重甲步战之士一般互相对捅,硬生生的换着人命!
战马长声嘶鸣,骑士怒吼咒骂,兵刃翻飞挥舞。不断有破甲的金属碰撞之声,兵刃刺砍而入血肉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瞬间双方都有数十骑跌落马下,后面队伍还在不断涌入,将这战场上厮杀的人群变得更密集更拥挤。
杨再兴大枪翻飞,尽力扫出一个更大的圈子,枪头如同灵蛇一般乱钻,枪花只是带动雨水乱颤。这样几乎是停下马来对战,凭着如同长在身体上一般的大枪,他马前仍然难有对手!
而十三就紧紧跟在他的身边,这家伙从小是牧奴出身,记事起就在马背上过日子。这狭小空间之内,单凭轻微的点镫扯缰压铁过梁,胯下战马就在灵敏的跳动,闪过了一记又一记凶狠的戳刺劈砍,而十三也难得的使用上了马槊,并不轻发,但只要马槊探出,总有一名女真甲骑给捅在面门上,脸上顿时就是一个血窟窿!
一名旗手捧着指挥旗在中央立马站定,杨再兴和十三就围着这面指挥旗进退而战,而宋军甲骑都在拼命的向着指挥旗靠拢,而女真鞑子则拼命的想杀进来砍翻这面指挥旗。双方扭成一个大疙瘩,每一刻都有人落马,每一刻都有人死去,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双方骑军对撞,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在北翼突进的女真重甲步战之士受到影响,不得不斜向而进,向着中央方向靠拢,阵型更见散乱。而在南翼侧水而进的女真重甲步战之士,却毫无阻拦,转眼间就冲过了数十步,眼看就要撞入宋军射士停下来的阵列当中!
宋军射士自从停下了后退步伐,就知道今日这场战事,大家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了。不过援军正浮河而来,易水上杀声震天。为了这些拼死而进来援的弟兄,就算战死,也直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