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宇文虚中的计较,耿南仲不语默默沉吟。他自知不如宇文虚中那样机变百出,也只有由得他拿主意。不知道为什么,耿南仲就是没有宇文虚中那样信心满满,半晌之后,才低低叹息一声:“叔通兄,一切都依你就是,某等和老种周旋一些时日再看罢。。。。。。。。。。。。不知道为什么,这燕京城中,某总觉得郁气如潮。。。。。。。。。。。。武臣跋扈之辈,本来就少有心肝,被国朝代代正人相承,牢牢压制在下,这郁气凝聚,也有百年了。。。。。。。。。。。。郁气钟得久了,就成了戾气,却怎生也不能让这戾气出笼!叔通兄,你机变无双,此间事,多多拜托于阁下了!”
王禀静悄悄的跟在两人身后,对于王禀,两人也没什么戒心。这点可靠武力,正是要用恩义结之的。和王禀一路同行,也知道王禀是一个方正厚重人,大有士大夫气。对一个武臣说他有士大夫气,那是夸奖到了天上去了。两人说话没有避开王禀,虽然周遭金鼓丝竹喧闹,王禀也听清了大半。
在背后,他只是暗暗摇头,虽然宇文虚中灵活,当下就暂时后退一步。可是言辞里面,仍然将武臣看轻,以为手腕灵活一点,这些武夫自然还是要就范围。两人倒是对老种提防多一些,对萧言却还是没怎么放在眼里。只怕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种的安排,萧言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那是他们没有见过萧言啊。。。。。。。。。。。。一场北伐战事,萧言不仅以微薄力量立下了克复燕云的奇功,而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居然将根基地位远远超过他数十倍的童贯给灰溜溜的赶走!王禀几乎可以断言,眼前燕云一切,一定就是萧言主导着进行到此步的!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以为暂时敷衍一下,就可以慢这些武臣之心,最后再用雷霆手段。他们却不知道,也许萧言的雷霆手段,却要马上使出来了!他一向行事,都是间不容发,绝不给你有足够应对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王禀却不想提醒两位使节这个。周遭一切,郁气如潮。这句话耿南仲是说对了。这是大宋百年文臣压制武臣的郁气!是在这危难之际,大宋只有这么一点点能战之兵,文臣之辈还百般提防,百般摧折所激发出来的郁气!这郁气钟得久了,当真会变成戾气,还不如就让其抒发出来。。。。。。。。。。。。国势飘摇之际,还是保存一些能战武力罢!到时候上阵拼杀的,还不是这些武臣?他们能稍有地位,将来国难之际,才能尽心竭力,为国死战!
老种老种,你大概就是为的这个,才尽自己全力来帮助萧言的罢?
王禀的预料,果然比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这两位使节准确了许多。
萧言的雷霆手段,果然就在眼前!
幽燕边地上荒野之间,各处营寨当中火把光芒星星点点,将周遭一切映照得清晰可辨。四下营寨里,偶尔还有契丹语的歌声响起,辞气苍凉而雄壮,在空旷的四野当中,传出去老远。
两百多年下来,说实在的,那个镔铁民族也早就脆弱了许多。早就不是阿保机时代的兵锋如铁了。所以女真崛起,一下就溃败成落花流水一般的模样。但是在这绝境当中,这些契丹遗民,辽人余孽,仿佛有找回了祖上一点血气,哪怕处在如此绝境,也要追随他们契丹人最后一位大英雄大石林牙,做拼死一搏。
四下那些破烂营寨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削尖手中木棍,打磨一口劣刀,砍伐木料拼成一面橹盾。营寨当中最后一点食粮也拉出来分发了,不管老少,尽皆一饱,就等着明日溃营而出,蔓延燕地四下,做死中求活的一搏。
除了歌声,偶尔还有女子呜咽,鬼哭一般间或响起,让周遭一切,不类人间景象。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最后的拼死努力,不过是按照一个人的剧本上演而已。在这剧本上面,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
这个人,正是萧言。
复辽军老营当中,自然比周遭那些破烂营寨谨严许多。营寨当中,安安静静,只有刁斗梆号之声,火把猎猎燃动,照亮了营寨当中高悬的耶律大石旗帜。就是这面旗帜,引得这些辽人遗民冒死追随。
萧言披着斗篷,站在营寨当中一处角楼之上,看着四野星星点点,看着旷野当中这带着点苍凉的末路景象。
几万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欲其生则生,欲其死则死,本来就是他来到这个乱世所追求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没有多少得意处。神情郁郁,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言背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响动,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亲卫头子张显拾级而上。护持萧言身处险地当中,张显这小白脸看起来也比平日还要谨慎十倍,每夜都是不住巡营,睡不了三两个时辰,每个要紧人物他都得反复查看,瞧着是不是被严密监视着,有没有什么疏漏。眼瞧着就瘦了下来。
看见萧言回头,张显上前一步行礼下去:“宣赞,俺才巡视了一遍,耶律大石和甄六臣都有数十弟兄看着,没有疏漏处。甄六臣带来的那几百人马,也没什么异动,内外交通隔绝,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明日就要大举,照宣赞的布置,那些辽人余孽分道四出,这里老营怎么样每路也要调出几十人马支援一下,这人手分得薄了,总是吃力处。。。。。。。。。。。。宣赞,能不能不要抽调人马?辽人余孽随便他们怎么闹,他们是死是活,总大不过宣赞的安危!”
萧言缓缓摇头:“要将声势闹大一些,足够震动汴梁,这些辽人余孽当中,必须要有代表耶律大石的骨干支撑。这点人是省不得的。。。。。。。。。。。。而且有他们居中做为核心,总能控制这乱事规模一些,能少杀些人就少一些罢。。。。。。。。。。。。再说了,没有他们做为耳目,我怎么知道这场乱事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火候是不是足够,什么时机才最适合我发作动手?耶律大石和甄六臣不过是两个人,我也没那么娇弱,有个两百心腹,就足够控制了,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张显无声点头领命,萧言说出这般大道理,他还能说什么?只有这些日子将自己睡眠再减一个时辰,照顾得更周密一些罢了。他本想退下,但是看着萧言神色郁郁,一副难以开解的模样,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宣赞,是在担心燕京那里么?”
萧言一笑摇头,裹紧了身上斗篷:“两个文臣,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世道讲的还是实力,我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怕不着他们。。。。。。。。。。。。”
他沉吟一下,最后还是苦笑道:“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似乎不是我想要的。。。。。。。。。。。。”
萧言还想要什么?张显不明白这个,也不好插口,只能静静听着。萧言也不看他,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我当日发誓,来到这里,就是新生。要扶危定难,要不负此生。。。。。。。。。。。。可是这叫做不负此生么?只是在为了自己权位,不惜牺牲所有一切,只朝前狂奔。什么东西都能牺牲了,这此生还有什么味道?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短短失态,不过一瞬即逝,萧言转瞬就振作起精神,搓搓自己被夜风吹得冰冷的脸:“这场大戏好容易要上演,还多想什么!他妈的,张显你也下去,多睡一会儿,瞧瞧你那眼睛,简直就是兔子!养足精神,追随老子给汴梁来人一个好看,让他们知道,老子不是他们轻易动得了的!”
言罢他就不顾张显,紧紧身上斗篷,大步的就朝着角楼下走去。张显怔在那里,挠挠脑袋,赶紧跟了上去。
只留下空空角楼矗立在那里,夜风掠过,呜咽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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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山之上,一处山头上面,十余骑马立于高处,同样看着眼前旷野之上星星点点遍布四下的灯火。这些骑士都是一脸风霜之色,看来是急急行军而赶来这里的。
当先一人,个子高大,手长脚长,星光之下双眉斜飞,俊朗英武。正是董大郎。
他同样裹着一领斗篷,脸上露出的只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奉天倡义复辽军么?好大场面,好大的郁气!也只有这般场面,才足够让俺伸展手脚!萧言哪萧言,董某人此次南下,就再不准备向北而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