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骑冲阵,这冲阵长矛不过都是一次性使用的,虚握在手中。和敌骑一触就要松手。但是挟着这巨大的冲力,韩世忠和牛皋这两杆长矛,顿时就将两名辽人骑士从马上头上脚下的撞下来!
他们两人胯下重骑冲阵的巨大动量不因这区区一矛撞击而能衰减下来。就这样直直的冲入辽人乱阵深处,就算是骑兵,沾着碰着,那些战马都嘶鸣着四下排开,和周遭骑士撞成一团。更不用说马上韩世忠和牛皋两骑,已经纷纷抽出了马上短兵刃,掠过哪个辽人骑士,哪个就遭殃。
牛皋是两柄黑沉沉的大铁锏,说起来更像门栓多一些。挥动之下,挨着的辽人骑士就吐血落马,没一个人能稍稍抵挡。混乱当中,使不开骑战的长兵刃,有的辽人骑士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抽出佩刀佩剑抵挡这个黑铁塔也似的宋人骑将,可是这铁锏分量太大,迎上去还是刀折人落马!
韩世忠今日似乎要和岳飞别别苗头,没有用惯常的大刀,反而选了一根马槊。比岳飞的大枪短些,但是在辽人乱阵当中,同样夭矫如龙,不是用刺的,反而是用抽的,极具弹性的槊杆沾着哪名倒霉的辽人骑士,就只有落马的下场!这一杆马槊,他还是单手使动,另一只手却是两面开锋的一柄长大重剑,论起来应该是双手剑,却给韩世忠用成了单手剑。马槊没有扫倒的辽人骑士,顺手就补上一剑。牛皋冲过一路,无非是人人闷哼落马,可韩世忠这一路冲过来,更有无数血光迸溅!
重骑冲阵,用不着捉对厮杀,要的就是善用重骑的冲力,将敌阵冲垮。骑兵会战,只要一方混乱落马,给坐骑践踏之下,这死伤比在敌手刀剑之下还要惨重许多!韩世忠牛皋这两名长大汉子,就有如白梃兵这个攻城重锤的锤头,一下就在辽人乱阵当中犁出了两条血路,当在他们的辽人骑士,就如纸糊的一般,他们两人到处,一片人仰马翻,竟然没有人能稍稍阻挡他们半步!
在韩世忠和牛皋之后,这些辽人骑士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大队的白梃兵重骑也已经扑至。韩世忠和牛皋是杀法骁勇,无人能够阻挡。而这些结阵扑来的重骑,却如一面面铁墙,将所有敢于和他们碰撞在一起的对手,全部碾成粉碎!
从高处向下望,就能看见一道道钢铁洪流涌入了辽人散乱的军阵当中。每一道浪头扑至,这辽人万余骑形成的散乱阵势就消融一分。这一道道钢铁洪流不可阻挡的向前,留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一片血肉狼藉!在这短短一瞬,不知道有多少辽人最后的精兵猛将,就淹没在这洪流当中!
辽人军马,连半分的抵抗能力都没有。他们也是久战疲兵,不论人马都已经困乏到了极处。是靠着击退宋人西军全部的骄傲,还有对眼前这支常胜军焚烧了燕京城的仇恨,才支撑到了现在。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支宋军,以如此气势,以这般重骑,一下就摧垮了他们的全部努力!
辽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气力厮杀,韩世忠和牛皋所领的白梃兵也没有给他们结阵抵抗的时间。而这些辽人最后精锐从心理上,也被摧垮了。
他们已经拿出了全部努力,在萧干的旗号之下,转战于一支支宋军当中。消灭环庆军,迫退泾源秦凤熙河军,以为就是战事底定。结果宋人又冒出一支常胜军偷袭了燕京城!要不是大石林牙在城中奋战,他们差点就因为失却燕京根基而遭败绩!
好吧,他们鼓足余勇,及时赶到了燕京城下,迫得宋人常胜军后撤,更在高粱河边追上了他们,痛痛快快的屠杀了一场报了燕京城被焚毁的仇恨。
可是现在,又冒出了这么一支阵容豪华的铁骑出来!
辽人这些军马,基本上都是跟着萧干在易州城下血战过的。那次功败垂成,就是因为几百宋人铁骑冒死冲击。萧干曾经对他们表示过,这支宋人骑军,已经被他略施小计,就远远的调到北面去了。可是现在他们又回来了,而且是挟着更大的阵容!
眼前这洪流般一浪浪涌来的重骑已经让他们绝望,而在那宋人统帅立足的西面丘陵之上,大队的宋人轻骑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些宋人轻骑张开两翼,缓缓策马而前,控制着速度,分明就是等着自家崩溃,然后张开两翼包抄追击。宋人军马,是想将他们全部粉碎在这里!
他们已经打垮了一支又一支的宋军,但是这些宋军,还在不断的冒出。此时此刻,这些辽人军马才想到,他们是一个将灭帝国的最后一点实力,他们已经再无援军。而宋人,不知道还会拿出多少支军马出来,前仆后继的冲向燕京城!
大辽,亡了。
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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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辽人阵中,一瞬间所有抵抗意志都已经崩溃。不少人已经打马掉头就跑。可是马力都已经用到了竭尽的地步,一瞬间如何能提起速度来。更不用说宋人轻骑已经张开两翼,随时会加入追击,他们绝逃不出多远。
可是现在这些辽人军马已经不管不顾了,只想逃离这个战场,回到燕京,带着家人远远离开这处死地。
还有的辽军却在拼命朝前涌。当放弃了一切希望的时候,人要不就是失魂落魄的只想着逃走,要不就是自暴自弃的准备与自己所保卫的同殉。这些从后面涌上来的辽军红着眼睛,手中兵刃先招呼向自家逃卒:“贼厮鸟,国灭之人,还能逃到哪里去?不如就在这里和大辽一起殉了!就算逃回燕京,将来也是当南人奴隶,男儿大丈夫,不如就死在这里!”
两种不同心思的人举动,让辽军阵后更混乱成一个大疙瘩。只有零零星星的辽骑能从这纷乱的潮流当中脱身,拼命鞭打着坐骑向随便哪个方向逃跑。有的辽人还干脆弃了马,一边扒身上的盔甲,一边朝着黑林子方向冲去。这些是属于头脑比较清醒一点的,知道凭马力是跑不过宋人,黑林子地形复杂,也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在他们看来,对大辽的忠心,自己已经尽完,帝国灭亡,已经无法挽回,不论是对大辽,还是对他们的统帅萧干,自己也已经问心无愧了,将来命运,听天而已。
看着辽人战阵已经崩溃,而且有人开始脱离战场。岳飞和汤怀两人,领着麾下数千轻骑,居于张开北翼顶端。南面是高粱河,不方便包抄追击。几千轻骑,几乎都在白梃兵北面展开了。在岳飞汤怀身后,有戴着貂帽的胜捷军,有颇有些兔死狐悲的神武常胜军儿郎,还有报效心切的燕地豪强子弟。
这样一个完美的战局,白梃兵从突入辽阵伊始——甚至可以说萧言旗号出现在辽人视线当中的时候。辽军就已经崩溃了。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只等岳飞号令,就投入包抄追击当中。岳飞却一直按着他们前行的速度,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还好,那些燕地豪强子弟,一个个都在背后急得浑身乱拧,眼前战局,谁都知道是必胜之局。追击厮杀一场,在那个宋人宣赞面前卖好先不说,眼前辽人多是燕地契丹奚人勋戚子弟成军,擒斩几个,他们身上甲,胯下马,说不定还有随身财货,也是好大一笔生发!
要不是领兵的是岳飞,说不定这些豪情子弟都呼哨一声就冲出去了。可是那些剽悍轻捷的貂帽军看着这个不大的将军都扁扁的服,这些豪强子弟对力量的感觉都很好,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热切的越过黑压压的盔顶,看向岳飞的身影。
天爷,快点下令出击罢!
岳飞策马提枪,如往常一样,走在全军的最前面。他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死死盯着远处飘扬的萧干旗号。萧干所在的土丘之上,人马往来穿梭,显然已经失却的对全军的掌握。那些簇拥在萧干身边的将领,有的人已经不管不顾的冲向前来,不知道是想和麾下儿郎死在一处,还是要在这兵败如山倒之际将自家儿郎带出一些来。更有些小小的人影,慢慢的从萧干高瘦的身影旁边退缩开,后退几步,就转身调马疾驰而去。
萧言在战前对岳飞没有什么多交代的,就一句话:“把萧干脑袋给老子拿过来,用得着!”
所以岳飞就一直控制着自己前行加入战场的速度,一则是随时保持着接应白梃兵的态势。二就是想吸引萧干前来,这些兵马都是这位辽人四军大王最后的实力,难道他就舍得丢了?说不定就要冒险前来,看能不能接应一部退出去。在众人口中,这位萧干萧大王,是辽人的英雄豪杰,难道他就忍心丢下自家人马?只要他迎上来,岳飞就相信自己能取下这位辽人统帅的头颅!
眼见得自家军马,都要追上了白梃兵冲阵的队列。眼前的河滩平地,一片血肉狼藉。常胜军败军尸首,还有这些刚才还是屠戮一方的辽人军马尸首,涂满四下。在河水当中载沉载浮,白梃兵就如一具狼牙拍从城头上滚下,经过之处,全是断臂残肢。不少辽人伤卒伤马,在尸堆当中挣扎呻吟,看到宋人大队轻骑跟上,挣扎得起来的都靠在尸堆上面,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岳飞身后轻骑,目光都集中在这片战场上面,哪怕最粗鲁无文的小卒,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现在所见证的,就是一个帝国的灭亡。还有人不住的看着眼前正在厮杀的白梃兵大队。近两千重骑,已经完全冲进了辽军的乱阵当中。数千辽人死人死马,吸收了白梃兵重骑的全部冲力,白梃兵脚步已经放缓,这个时候没有战马的冲力了,只能凭借手中刀剑向前缓慢而血腥的推进。不得不说白梃兵是宋军辛苦养育而成的重骑骄傲,如此一场冲杀下来,还能勉强维持着一道道的阵列,如墙而进。
而辽军已经完全混乱,虽然在每个帝国灭亡的时候,都不乏有殉死之人。这些辽人子弟呼喊着拼命向前,他们已经不指望能挽回战局,只是想找到一个死所。他们已经不讲什么阵型组织了,拼命的就朝前涌,想挡在白梃兵的身前。
此刻却有更多的人已经崩溃,想脱离战场,和这些涌上前的辽军混杂成一团。最后一起被白梃兵的钢铁洪流所淹没。
但是这点忠勇之士,也无法阻挡更多的人逃跑。辽军大队大队的逃兵,已经从这乱阵两翼雪崩一样坍塌下来,不管不顾的就朝后逃。
此时此刻,不要说胜捷军神武常胜军还有那些燕地豪强子弟了,连一向沉默的汤怀都策马赶到岳飞身边,用急切的目光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