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不论是汴梁还是西军当中,凡是正当其位者都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浑然不知大厦将倾。方腾除了书空咄咄,还能做什么?不止一次,他都浩然有归志。回到汴梁,不闻不问,就诗酒终老也罢。要是天崩地陷了,无非就是与宋同殉。
正心灰意冷到了极处的时候,却彗星般崛起了一个萧言!他没派系,没牵绊。能厮杀,能拼命。偏偏又不是一介莽夫之流,时局判断极准,风色也看得极好。文武兼资。一举立下了如此奇功,几乎是以一人之力,重新鼓起了军心士气,让复燕之局,突然柳暗花明!
方腾好奇的关注着这一切,他本来以为注定是一场笑话甚至将是以一场惨剧收场的复燕战事,就这样因为一个人的横空出世而改变。那么这个创造了奇迹的萧言,又能不能改变大宋这场死局呢?
他也知道,他对萧言这种期望,等于是场笑话。大宋眼下局面,比复燕战事的乱局复杂了不知道是不是超过百倍。而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的因已经种下数十年之久。而大宋士大夫,又是大宋当中地位最高,也拥有最为庞大势力的一个团体。萧言也许天纵奇才,能撬动复燕战局,可是在大宋文官集团面前,仍然比一只小蚂蚁都不如!
可是,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时势早就了英雄,还是英雄引领了时势?
萧言只是靠自己就做到了这一切么?
到了此刻,他似乎恍然才有点明白。萧言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情罢了。所以马扩和岳飞这样的豪杰之士,才为他拼死而战。而大宋西军这些健儿,同样毫不吝惜他们的牺牲。在其他一心想着内斗的将领手下,他们却显得毫无斗志。
为此家,此国。还是有男儿将自己性命,看得无足轻重的。
只不过是因为如此大宋,这几十年来,当道诸公,就没有做过一件的对的事情而已!
也许萧言不会来援助他们。毕竟现在高梁河那里,是刘延庆节制全军。而刘延庆只会秉承童贯之命,先要的是燕京。萧言也要为自己将来身家地位考虑。。。。。。毕竟他已经不是才投宋时候那样赤脚不怕穿鞋的了。。。。。。。。。。。。可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自己心中郁郁,已经尽去,只觉得心安理得到了极处。
萧言若能抛开一切顾虑,不顾将来后果而来,只为全此河山。那么他方腾,将竭尽自己将来能力,帮萧言稳固住在大宋的地位!
如果他不来,那么自己不过就是殉了此汉家长城而已。比起苟活下来诗酒佯狂,郁郁几十年,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远望群山,在这山间,也许马扩和岳飞,正在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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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响亮。
却是岳飞脱手掷出一柄断矛。正手挽大盾,下马结阵布展的十余名甲士其中一人,顿时丢了手中兵刃,按着咽喉倒地,气管当中喷溅出来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那甲士尸身,只是咕噜噜的从坡上滚下。
在这些甲士身后,是数十骑士,正成单行夹在这山间小径当中。看到此等情景,拼命的发出惊呼怒吼。可是道路太过狭窄,他们也加入不了前面战团。
有的人在那里怒吼:“上马,上马,退回去!直娘贼的这条小路,比婊子的那里还紧,厮杀不开!回报大郎,宋人堵口,等着俺们呢!换其他路,换其他路!”
有的人却在翻身下马,抄起兵刃要朝前挤,一路淌着烂泥过来,身上泥巴比盔甲还要厚了,人都累得臭死。再退回去,首先董大郎那里就不见得能过关。还不如拼命厮杀出一条路,只要能越过此山,进入燕地平原,那么就是他们的天下!
眼前不过数十宋军,虽然当先宋将骁勇到了极处,可他们也有百余骑,都是跟随董大郎转战千里的精锐,人命换人命,不见得填不过去!
他们领兵的指挥,在撞见在这里堵截的宋军之后,第一个照面就被那领兵宋将挑翻。现在下面的小军官各说各话,各有盘算,反而加剧了前面战团的混乱。只听见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这些董大郎麾下全部都扯开了嗓门,人人惊怒到了极处!
不管他们是想进的还是想退的,每个人有一个念头都是一样。这古北口的宋军是打算拼上命了,不仅卡住了关口,还分兵到这山间小径和他们野战。哪怕是用人命堵,也要将他们堵在这燕山以北,让他们不得前进半步!
宋军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等能野战,能厮杀的军队。难道就是那支从涿州一直杀到易州,惊退萧干,更将他们如丧家犬一般的赶到了女真人那里的那支劲旅?
怎么又撞见了他们!
古北口周围,能潜越的小径也就那么几条。毕竟要走马,要走百余骑的道路,不会多到哪里去。而且也不能绕路太远,毕竟孤军不携辎重远出,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在古北口这些天,马扩和岳飞可没闲着,询问野老,自己带队哨探,已经将这里地势摸熟。留下方腾守古北口之后,他们就各领一部精锐,巡哨山间。遮断最有可能潜越的道路。
董大郎调动军马速度也极快,几乎是岳飞才将人马布置好,在这里双方就迎头大撞!
如此山道,最多双马并行。马战怎么也厮杀不开。双方不约而动都变成了骑马步兵,都下马步战。依托山势还能展开一个小小正面,从一开始,就展开了最为残酷的肉搏厮杀。
而岳飞,毫无疑问的就冲杀在最前头。一开始他就刺翻了敌骑领军将领。从始至终他都站在最前头,右手单手使动大枪,左手提剑遮护自己。大枪一记又一记的砸在对手堆叠在一起的盾牌上,盾阵稍有散乱,大枪就如毒蛇一般觅隙直进,每一击刺,少有空回的时候。而敌手从盾牌间刺出的长矛,都被他左手长剑狠狠格开。刚才杀到性起,他大枪在地上一戳,已经抢了一柄从盾牌当中刺出的长矛,手腕一滚,就已经将硬木的矛杆折断,反手就掷了回去,当即就有一个悍勇的对手了账。趁着那些盾牌稍稍散开,他已经拔出戳在地上的大枪,夹在胳膊下一记横扫,又有两个敌手跌跌撞撞的倒地,带动身边人也稳不住身形。顿时散开一个好大空档。
岳飞大吼一声:“上!”
在他身后,是十几个甲士同样举盾成列。闻令顿时散开两条空档。后面十几个胜捷军甲士操着大斧已经扑上,撞入对手阵中一阵劈砍。惨叫声顿时又大了几分。当先敌人丢了盾牌就朝后退,后面敌人又纷纷下马摘盾拼命抵住。这才勉强稳住阵脚,不过又朝后退了十余步,地上又撂下了七八具尸首!
那些持斧的胜捷军甲士杀了一轮就退回去,岳飞这个时候已经回了一口气过来,大吼一声,左剑右矛,又从自家盾阵当中,越众而出!
举盾的多是神武常胜军的士卒,他们和对面敌手可是老相识。不少人都能叫得出名字。这个时候一个个都在大呼小叫。
“刘蛤蟆,挣扎条命出来不容易,还是滚回女真鞑子裤裆里头去罢!”
“钱串子,这里过不来!后头还有海样的大军,吃这个辛苦过去,也是一绳子捆了的货,俺们有交情,不能瞧着你送死!”
“过来罢!俺们投宋月余,还关了一次饷。亮铮铮厚厚的铜钱,女真鞑子给你们什么?臭皮子?”
那边被杀得狼狈,可嘴里却不示弱。那次涿州董大郎变乱,双方已经结下仇了。再难化解。只是不住口的回骂。
“南人最是心眼多,还不是拿你们顶在前头送死!你们背后要有一个南人,俺能赌咒!他们在燕京吃香的喝辣的,却拿你们顶缸!”
“辽人都不济了,南人甚鸟德行,俺们还不知道?女真大军南下,都要化成齑粉!将来这燕地,还不是俺们大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