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伦敦,他确实准备跟顾雅筠结婚,按部就班没什么不好。
至于盛微宁,他们相处的时间连九个月都没有,能多难忘?
偏偏,他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竟感到铺天盖地的无所适从。
喝黑咖啡会想起她喜欢给自己放糖,坐在他大腿撒娇耍赖。
睡觉的时候总错觉有轻柔呼吸喷洒颈侧,软媚嗓音勾到灵魂深处。
伦敦的别墅也呈现回字状,夜半却再没了耳熟的敲击声,亦无人赠花。
他每次抽烟点火的一瞬,常情不自禁失神,关于她的记忆尤为深刻。
芸芸众生,那个嬉笑着帮他点烟的女人销声匿迹。
不觉得难忘,因为他似乎未曾试着忘记过。
应欢打量程晏池阴晴不定的脸色,冷声奚落:“你连爱她都不敢承认,只会不择手段逼她像金丝雀被你豢养,你们两年前不能在一起,两年后更不能在一起!”
程晏池垂着的眼睑微微掀起,神情阴郁,淡笑:“是吗?”
“看来她把我们的纠葛都告诉你了,真是难姐难妹,你这么在乎她,何必嫁祁寒舟?离婚吧。”
应欢一噎,反应过来被他气的够呛:“你少毒舌,我和祁寒舟用不着你管!现在不是古代,不流行连坐那套,阿宁是无辜的,你于心何忍?”
“就算你妈的死因石沉大海,你舅舅也不知道这一切甚至允许阿宁进门,可你能坦然放弃心结接受阿宁吗?阿宁自幼父母双亡,带着盛悦受了多少苦?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别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程晏池冷淡地注视应欢,眉心压着,清凌幽沉的眼眸温度寥寥。
“你说我自私没错,我不打扰她,我的生活也平静不了,左思右想,只能找她做伴,我既然过得不好,她又怎么能自由自在。”
“她是无辜,难道我不无辜?你就当她是盛志豪夫妻送给我赎罪的吧。”
应欢惊呆了!
有生之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渣男,根本不值得同情。
相比下,程晏池在镜海还算稍微正常些。
“你舅舅那边如何交代呢?你堂而皇之拖着阿宁纠缠,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你能保护阿宁?假如你非阿宁不要,你愿意舅甥决裂?”
程晏池骤然眯眸,清凉的镜片折射一道凌寒冷芒,犹如寂夜极光映衬着森厉的眼神瞥向应欢,利落颌线紧绷着,蜷缩的指骨泛白痕。
应欢猝不及防被他顷刻狠戾的模样震慑,转而又笑了笑:“你做不到。”
她笃定的加重语气,一字一顿:“你顾虑太多,没办法倾尽所有。”
“你所谓的不舍,对阿宁来说是死路一条,是灾难!”
程晏池脸上的肃杀一闪而逝,又恢复了稳如泰山的姿态,语调平平:“该怎样做,我自有盘算,你动摇不了我,请回吧。”
应欢一言不发看着清贵矜雅的男人,自知多说无益,转身离开房间。
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荡着碎金色游移到窗台,剪出程晏池寂静身影。
他漠然盯着窗外的景色,脑中回旋的,是那年孤儿院的黄昏。
恍惚间,将修洁的手指伸到残阳里翻转。
如血光线穿梭其中,渲染不祥的妖冶。
眼前晕黑,视线逐渐模糊一片,景象与当年掌心被玫瑰扎破的斑斑血痕所重合。
手机忽地响。
程晏池打开眼帘,扫眼来电,眸底清光流动,阴寒着面色接通:“你老婆在利兹太碍事了,把她叫回去。”
掐断电话,程晏池再度侧首转向窗户。
卧室没开灯,昏浓的暮霭浮动男人周身,显得孤独又凝重。
盛微宁推门而入,瞥见这幕,烟雾袅袅的双眸震了震。
程晏池听见动静没转头,淡淡道:“帮我擦澡。”